情況不對。這份認知驚醒了哈利。他的身體繃緊,做好了戰鬥準備,他的力量劈啪作響,環繞全身;不管是什麼樣的危險將他從沈睡中喚醒,他都準備好接招了。甚至在睜開雙眼前,他就已注意到兩件事--他的所在位置和遭到威脅的感受。寢具上性事的餘味告訴他,他在西弗勒斯的房間裡,他的自我保護本能則對他說,有人盯著他。
他睜開雙眼,轉向令他不安的唯一來源,準備好面對任何事情,不料卻看到西弗勒斯赤裸裸地躺在他身邊。他頂著被性事弄得亂糟糟的頭髮,滿臉因痛苦皺起的細紋,漆黑眼眸裡燃著渴求。西弗勒斯的神情流露一種他之前從未見過的野性,還有明白昭示的飢餓--就算是在他首次造訪西弗勒斯的住所那夜,當時已將近三週不得攝食的西弗勒斯,也沒這麼公然地表露自己的需要。
打從進入這個古怪的關係以來,這是哈利首次真正感到一陣恐懼哆嗦著竄下背脊。在此之前,西弗勒斯不曾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西弗勒斯的特徵,那鋼鐵般的自控能力,就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了。他唯一能在戀人臉上看到的,是一頭飢腸轆轆的野獸其原始、本能的需要。
這是禁止攝食的那週。他已經變得痛恨這種限制了,因為西弗勒斯總是暴躁不耐,動輒發火。好啦,是比平常更暴躁不耐,動輒發火。不過他之前從沒徹底陷入這種狀況,從沒令人心驚膽戰過。
哈利大聲嚥了口口水,當那對饑火中焚的黑眸緊盯他喉節的移動,彷彿黑豹窺伺牠的獵物時,他努力不向恐懼屈服。在西弗勒斯的目光裡,他看不到一絲一毫人類的智慧靈光,只看見痛苦難忍的飢渴。
就是那份掩飾不了的痛苦,才令他得以控制住自己剛萌生的恐慌。西弗勒斯餓了,餓壞了。
他太過習慣西弗勒斯是個吸血鬼的事,以致常常忘記那是種煎熬。在他而言,吸血鬼身份只是西弗勒斯的一部份。吸血鬼的種種力量不過為他們的性生活平添一份刺激。他的戀人是那麼冷酷無情地控制著自己,令他忘卻了對西弗勒斯來說,吸血鬼化是種每天每刻都在自我剝奪維生必需品的痛苦折磨。
哈利沒法想像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需以鮮血維生,為此飢痛如絞,可戀人就睡在你身邊,你能聞到、感覺到那令你渴望採取行動的鮮血味道。
那激烈的凝視持續了將近三分鐘整,西弗勒斯這才似乎意識到他醒了;但是,即便如此,那飢餓已極的目光幾乎毫無變化。
「哈囉,」哈利輕聲說道,伸手握住西弗勒斯的手。戀人手上的肌肉緊繃如石。「我在這裡。你並不孤單,也不是非忍不可。」
他輕輕拉著那僵硬的前臂來到脖子,平貼在西弗勒斯平常吸血的地方。
他聽見西弗勒斯吸了一口氣。修長指頭握住他的喉嚨收緊了,好像在感受皮膚底下的生命脈動,那力道大得令人生疼。
西弗勒斯蒼白乾澀的嘴唇分了開來,彷彿要說什麼,卻沒有聲音。
哈利看見西弗勒斯珍珠色澤的獠牙尖端從嘴唇兩側伸出,頓時另一陣顫抖竄過了他全身。他不曾在一般狀況下看見那對獠牙,因為只有在西弗勒斯舔他的脖子舔了五到十分鐘,整個人已經相當激動、就要吸血時,獠牙才會出現。
他突然想起頭一晚看到那對獠牙時,西弗勒斯說過的什麼獠牙長度必定和狩獵與腎上腺素有某種關連的話。
西弗勒斯低頭凝望著他,時間長得彷彿永恆;他的需要是那麼的明白顯露,令哈利懷疑西弗勒斯是否會有那份理智,在吸乾他的血前停下來。不過在如今緊握住他喉嚨帶來痛苦的那隻手底下,他既沒抽身避開,也沒怯於提供他的鮮血。
他感覺得到身邊西弗勒斯的肌肉正在顫抖。
那對漆黑眼簾在西弗勒斯緊緊閉上雙眼時刷地闔上。然後,相當突兀的,西弗勒斯扯開他的手,翻身下床。
西弗勒斯全身赤裸地背對著床站在那裡,做了一會兒深呼吸。接著他伸手拿來魔杖,往自己一揮,熟悉的黑色毛料頓時裹住了所有美麗的蒼白肌膚。隨著長袍一個戲劇化的揚起,他大步走出臥房。
一個心跳的時間後,哈利聽見西弗勒斯住所的大門碰地一聲關上了。
他沒發現自己一直屏著的一口氣,這時咻地呼了出來。他不確定自己是該感到寬慰,還是覺得失望,不過他的身體感覺起來好似一直搖搖晃晃地走在懸崖邊緣,還好即時在墜崖而死前拉了回來。該死。
他痛恨西弗勒斯受到傷害,尤甚於西弗勒斯不讓他幫助他。他伸手將西弗勒斯的枕頭摟了過來,為這個朋友心痛不已。吸進那令人覺得安慰的氣息,他閉上雙眼,等戀人回來。
黎明來了又走,西弗勒斯依然蹤影全無。
他嘆息著起身下床,對自己施了個快速清潔咒,著好裝,匆匆離開魔藥大師位於地窖的住所。他把頭探進魔藥實驗室,想知道西弗勒斯有無可能投身實驗以打發時間,不過實驗室裡空無一人。
週六早晨還不到七點的時候,他經過一個學生也沒有的走廊,走向樓上的大廳。他隔著那扇敞開的大門偷偷張望了下,整個大廳裡大概有十個學生,教師席上只坐著個米勒娃。
他撤身後退,走出霍格沃茲的大門。這是個寒冷刺骨的三月早晨,風從北方呼嘯而來,偶有大雨自高空的鉛灰濃雲潑灑而下。
雖然對戀人的去向一無所知,他的雙腳卻帶他走向黑湖。經過海格的小木屋時,有聲低沈嗓音從小屋台階傳來,粗聲粗氣地跟他打招呼:「是哈利啊?」
他嚇了一跳,一轉身,看見蓄著黑色絡腮鬍的混血巨人就站在敞開的門口,穿著棕色背心、綠色的農民襯衫和棕色長褲,這身衣服總讓海格看起來像棵大橡樹。「哈囉,海格。」
海格神情愉快的面容就跟往常一樣令他露出微笑。
「啊,哈利,看到儂真好。儂在這裡做什麼?一切順利嗎?儂沒陷入麻煩吧?」海格又圓又亮的黑眼四下掃視,好似準備要對付任何可能追著哈利來到他門前的敵人。
「沒事,我很好。」
海格慢悠悠地朝他走來,問道:「不是說我不高興見到儂,只是儂在霍格沃茲這裡做什麼呢?」
哈利不知所措地抬起頭,朝這個善良男人、他當年第一個真正交到的朋友,微微一笑。他完全不曉得要怎麼說。最後,心想誠實總是最上策,他輕聲答道:「我、呃、是這樣的,我來這裡拜訪斯內普教授。」
「斯內普教授?」海格以一種很可以理解的困惑語氣問道。「你沒生病吧?」
哈利搖搖頭,明白所有西弗勒斯教過的學生之所以可能非來找他不可,唯一的理由就只有購買藥水而已。「沒有。我沒事。聽起來或許很奇怪,但我和教授最近已經變成......朋友了。」
海格咧嘴笑開了,那張圓臉頓時擠滿無數條笑紋。「現在變成朋友了?我真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教授肯定很想交上一、兩個朋友,而且要是儂不介意我說出來,我得說你也是很想有朋友的。」
哈利哈哈大笑。「你今早有沒有看到他?」
海格的雙眼頓時失去了愉悅的光彩,表情變得非常嚴肅。他說:「他睡不著時,有時會去禁林。儂或許可以在禁林與黑湖的交界處找找,早上我有時會在那裡看見斯內普教授。哈利......儂有多了解教授?我是說......」
海格吞吞吐吐的說著,最後尷尬的停了來。哈利很震驚。他能從海格的眼神裡,認出他極力避免說出口的到底是什麼。
「你知道他的身份是吧?」哈利低聲問道。若有人能辨認出一頭黑暗生物,那人就是海格了。
海格嚴肅的一頷首。風扯著他的絡腮鬍和亂蓬蓬的頭髮,將那捲曲的髮絲、鬍鬚甩在他臉上。「他沒跟我說過,但......我看過他、呃......在禁林裡狩獵。我們從沒說起這件事,但他知道我曉得。不過我有點驚訝他竟會跟儂講。」
哈利望著這個他已認識那麼多年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記得十六歲時的自己,由於渴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自覺像個性變態。那晚,是海格在湖畔發現了悲慘的他,還告訴他愛就是愛,關心某人永遠不會是個錯。
哈利深吸口氣,輕聲告知:「我和斯內普教授的交情比朋友更好一點。」
「你和西弗勒斯.斯內普?真的?」
「真的。」他昂首對他大吃一驚的朋友微微一笑。
海格用咧嘴大笑和落在他背上的一個差點令他趴倒在地的輕拍,嚇了他一跳。這個巨人宣布道:「那太好了!我很為儂倆高興。」
「謝了,海格。」
「好了,我最好出發去馬廄了。我為學生準備了一個新的驚喜,晚點儂可以順道過來看看。但要讓我知道你幾時過來,這樣我才能做個像樣的介紹。儂若想要,就帶斯內普教授一起來吧。」
哈利很感激海格努力表達支持他這頗為不尋常的戀情,於是點頭微笑道:「我會問問他的意思。再見了,海格。」
「再見,哈利。晚點再碰頭了。」
此番偶遇令哈利振奮了起來,他取道湖邊小徑往北邊而去,禁林就在那裡與湖泊交會。起自湖泊的風甚至越發猛烈了,刮得他的臉一陣刺痛,還將眼鏡往皮膚裡壓,弄得鼻梁生疼。
他循著湖畔小徑往前走;湖岸在這裡逐漸轉了方向。他跟著小徑在樹林裡繞進繞出好幾英里,蜿蜒往東而去,最後參天大樹令他再也望不見遠方的城堡。狂風中,身遭的高大針葉樹劈啪作響,不住呻吟,正是吻合令他憂心忡忡的種種念頭的恐怖伴奏。
但海格的猜測證明是對的。西弗勒斯就在那裡,頂著一陣陣狂吹猛刮的風站在巨岩上,他可以看見淡淡晨光襯著戀人高挑的側影。西弗勒斯的長袍瘋狂地拍打在身後,長髮鞭笞在臉側。鉛灰天空底下,這隻吸血鬼的身影既邪惡又憂鬱。
望著那孤單的人影,他覺得西弗勒斯似乎卡在兩個世界之間, 而那兩個世界沒有一個是令人舒適愉快的。在他背後,原始黑暗的森林赫然聳現,在他身前,是同樣危險無情的黑湖。
哈利小心翼翼爬到濕滑石頭平坦的上方,最後站定在西弗勒斯的身邊。
西弗勒斯對他的到來不聞不問,卻也沒離開 --這舉動肯定有某種意義。
哈利凝望西弗勒斯嚴峻的面容。風一下子將戀人的長長黑髮甩向眼睛,一下子又扯了開來,那無情的力量也在西弗勒斯的兩頰添加了某種色澤。那被風刮傷的皮膚,令哈利暗自納悶西弗勒斯究竟在這裡站了多久。
先前緊抓著西弗勒斯的野性消失了,哈利不禁想知道西弗勒斯是吸了什麼動物的血。他如海格所描述的在禁林狩獵的念頭,令哈利渾身哆嗦個不停,因為在禁林裡出沒的生物,有許多遠比吸血鬼還要危險。
但不管原因為何,戀人重回他獨有的嚴密克制底下。而且不止是克制,西弗勒斯看起來幾乎像是嚇呆了,在字面意義上與情感面上均是。簡直就像西弗勒斯站在那裡,渾身肌肉鎖死在恐懼之中。
哈利不知道能說什麼來突破似乎出現在他們之間的鴻溝,於是靜靜站了一會兒。最後,他輕聲問道:「我若不來過夜,你會比較輕鬆嗎?」
「你不來過夜是對你比較安全。」西弗勒斯的聲音聽起來很生硬,幾乎是嘶啞的,好似他曾放聲尖聲過。
「我不是那個意思,」哈利說道。
「我嗅出了你的恐懼,」西弗勒斯的語氣很冷漠。
「我才剛從熟睡中驚醒啊。你嚇了我一跳,就這樣而已。我之前從沒見你那樣,這是怎麼了?」
西弗勒斯注視狂風猛刮著他們站立的巨岩,片刻後才回答道:「飢餓的絞痛感在我睡著時突然發作了。我的自制力在那時通常是最脆弱的。」
「常發生嗎?」哈利柔聲問道,一邊在冷冰冰的潮濕岩石上,往散放著微弱暖意的西弗勒斯挪過去。
他突然發現西弗勒斯的長袍已經被那橫飛四散的水霧給浸透了,於是不出聲也不動用魔杖的,在他們身上施了快乾咒和溫暖咒,又追加了除水咒。
那獨特的施咒方式甚至沒讓西弗勒斯眨下眼,不過他臉上倒是褪去了幾分緊繃。仍顯得過份抑鬱的西弗勒斯回答道:「一週一到兩次。或許你今後不再留下來過夜才是明智的做法--這是指,你若還打算過來的話。當然,你最明智的做法是再也不過來。」
數週前的他會把西弗勒斯的話解釋成拒絕,但他現在幾乎能感覺到西弗勒斯對先前發生的事有多難過。他明白,驅使西弗勒斯說這話的唯一理由,是由於擔心他的安危。「你說過這裡永遠歡迎我的。」
「昨晚你看見了我所身為的那頭野獸,」西弗勒斯忿忿地低聲說道,終於轉過頭來望向他。
那對無底深淵般的眸子裡的痛楚與自我憎恨,令他想憤怒地尖聲大叫。這樣不對,西弗勒斯不該遭受這種磨難。
「我看見的是你的痛苦,」哈利輕聲糾正。
「而我嗅到的是你的恐懼。」
他一聲嘆息。「是那樣沒錯。」
「那你為什麼還想留下?你明知道我若失去控制是做得出什麼事情來的。」
「確實,我知道你做得出什麼,但昨晚證明了你不會做,」哈利爭辯道,一邊伸手緊握住西弗勒斯的手。西弗勒斯的身體是那麼冰冷,感覺像是握著一節殘肢。儘管如此,他還是將自己的手指與那些染黃了的修長指頭緊緊扣在一起。他抬起左手,溫柔地撥開狂風推擲的頭髮,讓西弗勒斯的雙眼露出來,他的手指戀戀不捨地撫摸那張被風刮傷的臉。「聽著,我沒想過這會很簡單,行嗎?你是吸血鬼,我可能沒法想像你所承受的壓力,但我鐵定認得出你何時在受苦。沒錯,你在拼命控制自己時,有時是很嚇人,但我願意承擔。」
「我不願。要是我傷害了你......甚至......」
「你絕不會傷害我的,」哈利堅持道。
「你怎能那麼該死的肯定?」西弗勒斯質問道。
「因為我了解你。瞧瞧現在的你--完全是副被折磨到骨子裡的模樣,這還是因為你的自制力降低了,才讓我看見你傷得有多重。西弗勒斯,我第一次來這拜訪你的那晚,你寧可把自己鎖在墳墓裡慢慢餓死也不想危害他人,所以我知道你死也不會傷害我。」
「但昨晚--」
「昨晚什麼也沒發生。一點事都沒有。你的自制力減弱了,但並沒有降低,」哈利說道。
「那是因為我離開了。」
「你離開了?那又如何不對了?你知道若繼續待在我附近,在應付自己的飢餓感上會變得很棘手,所以你令自己去別的地方攝食。你安全地控制了自己的問題。」
「而你不在乎你的戀人三更半夜到森林裡,吸毛茸茸的小兔子的血是嗎?」西弗勒斯質問道。
「三天前的晚上我燉了兔子做晚餐,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同。其次,要是吸毛茸茸的小兔子的血這檔事令我的戀人不開心,那他就不用吸牠們的血了。我的喉嚨隨時歡迎他來咬。」
西弗勒斯的這聲呼氣似乎是從他肺裡咻地呼出來的。
哈利察覺西弗勒斯的情緒有多麼失衡,便悄悄將雙臂摟上這高個兒男人的腰,拉他靠近自己。在一段感覺像是永恆、但更可能只有數秒之久的時間後,西弗勒斯放鬆下來偎進懷抱中,他同時感覺到手指修長的那雙手緊緊纏在他頸後。西弗勒斯將臉埋在他的肩窩,緊緊抱著他,彷彿最後一次擁抱生命。
他溫柔地摩挲西弗勒斯頎長的背。
在這塊風刮不止的冰冷巨岩上,他們緊鎖在這份懷抱中,站了非常非常久。最後,西弗勒斯顫巍巍的吐了一口氣,撤身後退。
「謝謝你,」西弗勒斯只說了三個字,但他疲憊的目光訴說的遠不止於此。
「沒什麼好謝的,」哈利柔聲推辭。「走吧,我們別再吹這風了。」
他們爬下西弗勒斯高踞的巨岩,開始肩並肩地走過那條羊腸小徑。他的右臂一再碰到西弗勒斯的左臂,而在幾次偶然的輕觸後,他的戀人將胳臂摟上哈利肩頭,試探性地問道:「這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嗎?」
他的回答是把手臂繞過西弗勒斯的窄腰,鼓勵的一捏,然後昂首對這個一臉憂心的男人咧嘴一笑。打從協議展開後,他們還真的不曾一起到過西弗勒斯的住所以外的地方。此刻他們差不多是孤身處在曠野中,然而儘管天氣陰冷潮濕,總是可能有人在這條小徑上散步的。他相當重隱私而且正經八百的戀人會公然這樣碰觸他,令他渾身溫暖了起來;再說西弗勒斯是個相當好的擋風牆--這句話可不止是個比喻而已。
想起某件可能該告訴西弗勒斯的事,他說道:「呃,說到讓人覺得不舒服,倘若有人知道了我們是戀人,你會有多生氣?」
「我想答案端賴這個『有人』是誰。這不是個不期待得到答覆的修辭性疑問句,我猜對了嗎?」西弗勒斯用已經跟平常有些相近的神情問道。
「猜對了。我出來時路上遇到海格。我們聊了一下,然後我,呃,跟他說了我們是戀人。我可能應該先問過你的。對不起,」哈利輕聲道歉,覺得西弗勒斯會因為他的粗心大意把他切成碎片。
「沒有必要道歉。多年來,海格已經證明他是個相當審慎的男人--在一個根本說不了謊的人身上,這真是個令人驚訝的特質,」西弗勒斯說道。
「他知道你的情況多久了?」哈利問道。
「打從我在霍格沃茲這裡教書的頭一年,他就知道了。有一晚,他看見我在樹林,處在一個再也容不得我抗拒自身天性的難堪處境裡。」
「你是說,他撞見你在攝食,」他譯出他這話裡的意思。
西弗勒斯點點頭。「那時我心慌意亂,手足無措,但海格在撞見我時唯一說的話是『不好意思打擾了,先生』。之後他也不曾提起這件事。你是怎麼發現他知道我的情況的?」
西弗勒斯這話聽起來像是好奇而不是擔憂。
「他問我有多了解你。我是從他的語氣和表情,察覺他知道你的身份。」
「哎啊。」
他們挽著手走過結滿霜的小徑,哈利幾乎是一路摟著西弗勒斯的。沉默幾分鐘後,哈利問道:「那麼,我們都說妥了?」
「關於什麼?」西弗勒斯問道。
「關於是否仍歡迎我來過夜,」哈利解釋道。
「你永遠受到歡迎」,西弗勒斯以他之前說這話的語氣重申道。
「謝謝你,」他在呼嘯的風中低聲說道。
勾在他肩上的手臂收緊了,顯示西弗勒斯那強化過的吸血鬼聽覺聽見了他的話。「不,哈利.波特,是我要謝謝你--為了這一切。」
「開始變得肉麻囉,」他輕聲笑道。
「那麼也許我們該換個輕鬆一點的話題,」西弗勒斯提出建議。
「像是等過了下個轉彎,從學校塔樓那邊就可以看見我們了?」 他淘氣地說道,料想西弗勒斯會像是甩掉一顆燙手山芋般的放開他。
但那堅定地落在他肩頭,讓人覺得很安心的重量不曾稍離。
西弗勒斯冷哼一聲。「唯一會頂著這種刺骨寒風上去塔樓的,只有熱戀中的學生。在教了三十年書後,我可以跟你保證,除非我們從天而降直接掉在他們頭上,否則他們是不會注意到我們的。而且假如我們沒打斷他們的摟摟抱抱,他們甚至可能不會留意到我們的出現。」
哈利輕聲笑了,然後提醒道:「可能會有孩子待在湖邊。要是他們看見我們這樣,午餐前全校就會傳遍了。」
西弗勒斯停在小徑上。「我們的名字以這種方式連在一起令你感到困擾?」
現在哈利了解這種語氣的含意了。這是西弗勒斯設法表現得很冷靜,但其實已經深深受到傷害的聲音。
「不是,」他說道。「我不介意別人知道,我是以為你或許會介意。」
「以前我連個對象都沒有,不過現在我有資格享受私生活了,」西弗勒斯答道。
「那好。我們上吧。」
他們轉過最後的彎道,進入城堡的視線範圍,這時哈利可以從西弗勒斯突然緊繃起來的身體,得知戀人就跟自己一樣緊張。他又掐了下西弗勒斯的腰以資鼓勵,當他倆目光相遇時,他露出微笑。
儘管在回地窖的路上甚至連個學院幽靈都沒撞見這情況非常的反高潮,哈利還是覺得他們好像已經發表了某種聲明。這個世界或許沒有發現,但他和西弗勒斯已經表態了,而這是唯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