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不確知是什麼時候,哈利醒了過來,發現他們仍躺在門內地板上。他甚至動都不用動一下,就知道脖子的傷口已癒合了。

「這個,喝掉,」西弗勒斯在他身下說道。西弗勒斯將他倆翻過身來,他呻吟一聲,平躺在他們那堆硌人的衣服上,西弗勒斯則捧起他的頭,將一只棕色藥瓶湊到他唇邊。他從味道認出那是精力魔藥。

哈利咕嚕嚕嚥下苦澀的液體,盡量不要有太大的動作,直到藥水終於生效。他察覺某人的鞋子正戳在他的左腎上。

幾分鐘後,他朝西弗勒斯傻兮兮地咧嘴一笑,說道:「哈囉。」

「你覺得如何?」西弗勒斯全然處於憂心模式。「自你上回讓我攝食才過了四天而已。我們做的事情非常魯莽。」

「或許吧,但也棒到家了不是嗎?」

「這不是重點。嚴重失血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你可能會--」

哈利抬手捧住西弗勒斯的臉龐。他的戀人在攝食過後顯得健康多了,令他為他們不敢冒險日日如此而心碎。「我知道。謝謝你遷就我。我沒事,真的。我只是得感覺你是活生生的。」

「同時讓我把你這條命的血給吸光嗎?」西弗勒斯厲聲說道,顯然很氣自己在戀人的催促下讓了步。

「那感覺比什麼都好,非常不可思議,西弗勒斯,我沒法描述。」

「哈利,那只是我唾液裡的化學成分的影響,」西弗勒斯反駁道。

哈利。不是波特。這是頭一次。有時,當西弗勒斯真的很感動時,他會喊他的全名,但沒有一次是用他的教名。

「不是,」哈利奮力解釋。「是這整件事。得知是我在我們做這檔事時維持了你的生存,這很......我說不上來,這種感受令這整件事變得幾乎......對我來說是神聖的。」他自覺像個白癡,但西弗勒斯神情裡的溫柔就值得了這份剖白。他認得出西弗勒斯努力要做出回應,卻難以形諸於言語。於是哈利柔聲說道:「我、呃......在你脖子上留了不少吻痕。你想要我消除那些痕跡嗎?」

西弗勒斯緩緩搖了個頭,表示拒絕,這令他咧嘴一笑。

「不過我們該起身離開地板了。這底下頗冷,」西弗勒斯用跟平常差不多的語氣說道。

「別操心冷不冷的事了。有只鞋子一直戳在我的背上哩。」

「是啊,我這裡也有一只,當我們......在忙的時候。」

「抱歉,」意識到自己先前有多失控,哈利不禁漲紅了臉。

西弗勒斯的表情一轉,變成就算是跟他自己相比,也顯得相當嚴肅的表情。「別這樣。這很值得。」

哈利心情一鬆,微笑著讓西弗勒斯扶他坐起來。精力魔藥已經發揮藥效,頭和胃部的不適都褪去了。

他看向他們身下亂七八糟的衣服,然後默默從臥室召來他們的浴袍。西弗勒斯的是件長及腳踝、樣式優雅、毛料柔軟的綠色晨衣,他自己的則是件長度落在膝蓋上方的淡藍色毛巾料睡袍。

他們起身合攏長袍、綁好腰帶,這時哈利環顧了下起居室裡的盒子--當初他慌慌張張衝進起居室時,就注意到這些盒子的存在了。「又有遺產拍賣會了?」

「是的。這一批看起來相當有希望,」西弗勒斯答道。他從腳下的衣服堆裡撈出魔杖,好把沙發上的三只盒子浮起來挪開。

哈利尾隨戀人走向房間較暖和的那端,在經過最靠近自己的那只箱子時,他好奇地低頭往裡頭看了一眼。箱子裡有些捲軸,陳舊泛黃到看似一碰就會粉碎成塵。「看起來很古老,外表是這樣沒錯。這批到底有多少年頭了?」

「有些據說已有一千年之久。我有可能真的在這批文件裡發現我在尋找的東西,」西弗勒斯幾乎掩不住興奮地說道。「這些文件的年代夠久遠了。」

「對什麼來說夠久遠?」哈利邊問邊在沙發上偎著西弗勒斯坐了下來。他很感激從燒得劈啪作響的火焰那傾注而來的熱氣,甚至更感激戀人仍然活著,而能與他共享這份溫暖。不過他把這個念頭留在心底。他們今晚已經受夠了大起大落的情緒,正需要好好相處片刻。「你這話聽起來簡直就像你一直在找尋某樣特定的東西。我還以為你只是在尋找研製藥方的靈感?」

西弗勒斯睫毛濃密的眼簾刷地一垂,掩住了他的眼神。「我猜我是在......追蹤一個幻想。」

「哪種幻想?」他好奇地追問道,因為西弗勒斯是他所見過的最理性實際的人。

「在整部魔法史裡,將近五千年有記錄可查的事件中,吸血鬼化後被治癒的案例據載只有一件。」

「什麼?」他盯著西弗勒斯,確定他定是聽錯了。「我以為這是不治之症。」

西弗勒斯點點頭。「尚未發現治療法--目前是如此。不過在一千年前,薩拉查.斯萊特林治癒了為吸血鬼所害的未婚妻。根據歷史記載,她已徹底轉化了,她家人把她監禁起來,等官員過來處決她,但斯萊特林把她救出去,帶到一個祕密的所在,用三年時間穩紮穩打,尋求治療法。三年後,他們重返魔法界,當時最偉大的醫療巫師與黑魔法專家跟她做了檢查,均證實她徹頭徹尾是個人類,再無那吸血鬼詛咒的痕跡。斯萊特林之所以成為那時最偉大的巫師,就是因為治癒了她。」

「但是......他總得說出他是怎麼做到的吧?」

西弗勒斯搖搖頭。「祕密永遠是力量之源。斯萊特林聲稱是透過他堅定的意志力做到的。」

「你不相信?」哈利問道,很驚訝戀人聲音裡的諷刺。

「你想一下,倘若這詛咒僅憑意志力就能解除,整部歷史裡還會只有一筆治癒記錄嗎?不是的,薩拉查就跟我一樣,既是魔藥大師,又迷戀黑魔法,他不是發明了藥劑,就是研究出咒語來治療她。」

「但是,倘若是這樣,他的繼承人不早該找到那個藥方了嗎?」哈利問道。

「不盡然。當時那些最強大的巫師,競爭更為激烈。種種發現不但不會公開分享,還受到嚴密的保護,以讓創造者享有比同儕更高的聲譽。要是某人需要治療什麼,他就得長途跋涉到發明了藥方的巫師那,並為治療付出代價。那時的魔藥大師還用密碼作筆記,就算他們的繼承人手裡握有那份羊皮紙,也常常辨識不了父母獲利最豐的發現。薩拉查死後,他的孩子洗劫了他的實驗室,賣掉所有存留下來的日誌和藥瓶。藥方此刻可能在任何地方,倘若藥方還在的話。」

哈利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禁愣住了。「西弗勒斯,斯萊特林與霍格沃茲的其他奠基人決裂時,是在治癒未婚妻之前還是之後?」

「是在幾年後。治癒她一事令他聲名大噪,譽之為當世最偉大的巫師。」西弗勒斯大發議論時定是突然察覺哈利聲音裡的異樣,於是一回答完就反問道:「「為什麼這麼問?你想到什麼了?」

不確定感奔湧而來,令哈利猶豫了一下。事情總不會有那麼簡單的吧?

「這個嘛,」他慢慢說道:「如果競爭真的那麼激烈,斯萊特林又想藏起藥方以維持名聲於不墜,那他怎會把藥方留在實驗室裡,讓他貪婪的孩子賣掉呢?把藥方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之類的,難道不是更有可能嗎?」

西弗勒斯思考他的問題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我想這說得過去。只是我找到藥方的唯一希望是,那藥方在這些年間藉由層層轉售成為某人的黑魔法收藏品。」

哈利深吸口氣,然後猶猶豫豫地說:「我想我這會兒總算明白某件困惑了我大半輩子的事。」

六個月以前的西弗勒斯會取笑說每件事都令他困惑,但今晚坐在他身旁沙發上的西弗勒斯就只是挪了挪身體,問道:「什麼事?」

「嗯......與蛇怪巴西利斯克和密室有關的每件事。在我看來,這事從來就說不通。為什麼會有人要那麼費事的建立一所學校,然後把某種生物,某種只聽命於他自己的繼承人的生物,藏在學校裡殺死學生?我是說,就算斯萊特林是個偏執的純血,想要維持他的種族的純淨,他也沒法保證每個繼承人都跟他一樣偏執。把蛇怪鎖在學校裡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但或許斯萊特林從來就無意讓蛇怪傷害任何人。如果斯萊特林建立密室是為了藏匿他最重要、最祕密的成就,那他留下某種生物以保護這成就,並只有他自己的繼承人可以安全通過這件事,就更合理得多了。」

身邊沙發上的西弗勒斯繃緊了身體。「你是在說......

「薩拉查.斯萊特林建立密室,好藏起那個讓他變得非常出名的藥方。他還把那條該死的蛇放在密室裡,以免他合法繼承人以外的人想要染指藥方。等到里德爾偶然闖入密室時,建立密室的原始目的早已失落,他唯一看到的就是那隻怪物在那裡聽候他的命令。」

西弗勒斯攝食後所泛起的血色似乎都從臉上褪去了。他以一種十足震驚的口吻說:「你認為那藥方就在霍格沃茲底下?」

「這說得通啊,不是嗎?至少值得去確認一下。」

「不過只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可以......」西弗勒斯打住了。

「你、呃、正在跟斯萊特林的繼承人睡在一起呢。或者至少是跟某個密室守護者視為斯萊特林繼承人的人睡在一起,」哈利更正道。「我想我們應該去那裡確認一下。」

西弗勒斯點點頭。哈利很高興看見戀人眼底閃耀著興奮與希望的火花。片刻後,西弗勒斯說道:「但不是今晚。也許我們可以在週六早上,當有整天時間來探索時,再嘗試進入密室?」

「聽起來很理想。西弗勒斯,我、呃、真的希望藥方在那裡。我有可能完全想錯了,」說著說著哈利意識到,或許把這念頭放在心底,私底下進行調查會比較好,因為這樣就可避免西弗勒斯失望了。

「我明白。不過......你提出的斯萊特林建立密室,還把蛇怪留在那裡把守祕密的想法,可比他是出於滿懷惡意,才把一隻危險的怪獸關在他協助建造的學校裡的假設要合理得多了。我知道我們可能一無所獲,但是......就像你說的,值得一探。」

哈利點點頭,忍不住打了個大哈欠。他這一晚已體驗過太多興奮刺激的事,光想到要在這時候展開另一場冒險就覺得精疲力竭。「我該換上衣服回家了。時間已經很晚了。」

西弗勒斯伸手過來碰碰他肩膀。「若你願意,歡迎你留下來。這是說,假如你想留下來的話。」

怦然心動的他,望進了戀人的眼中。西弗勒斯從不作違心之言,可他不願侵擾西弗勒斯的隱私。他知道西弗勒斯非常關心他,可也理解男人喜歡獨處。他沒法從男人臉上看出他真正的想望,於是硬逼自己說:「我不想要打擾你。我知道你在學期非假日期間有多忙。」

那對黑眸似乎直直看進了他心底。哈利按捺住扭動的衝動。

「打擾暗示著......不合適或不歡迎,兩者都不適用於你的情況,」西弗勒斯有點生硬地說道。他從來就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但哈利深愛他努力克服內斂的習慣所說出的詩般言語。

哈利是不確定,不過他認為西弗勒斯剛剛應該是大大讚美了他一把。困倦的他笑著警告:「別誘惑我。我可能再也離不開了。」

「那就永遠別離開吧,」西弗勒斯用一種帶著猶豫的輕柔語氣說道。

哈利突然發現這不是西弗勒斯首次說出這類的話。

所有的幽默風趣都在逃離當前環境,哈利端詳對方那張跟自己一樣突然緊張起來的臉孔。「我們、呃、拿這個開過幾次玩笑,但我現在沒在笑。」

「我也沒笑,」西弗勒斯硬梆梆地答道。

那幾乎掩不住的恐懼令哈利相信戀人是認真的。「你真認為你受得了一週七天都有我在一旁礙手礙腳?」

「我願意一試。」

西弗勒斯可能永遠不會說愛他,但這個前景未卜的提議所表述的,可比任何言語所能寄望達成的,更要來得清晰。

哈利知道這很可能在相當多方面演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他們有可能打得像貓碰上了狗,以痛恨彼此告終。媒體有可能聽到他晚上都在哪裡過夜的風聲,把西弗勒斯的照片貼滿整個魔法世界,使這位才剛逃脫了的吸血鬼遭到逮捕。可能出錯的情況是那麼的多,就算只是考慮一下同居這檔子事都顯得很瘋狂。不過他們的關係打從一開始就很荒唐了。哈利深吸一口氣,點點頭:「「那好,我們就試一試。我從這裡飛路到魔法部,就跟從倫敦的公寓出發一樣方便。」

「又或者你可以考慮接受米勒娃保留給你的工作。」

哈利的最後一點猶豫被這句話消除了。顯然的,這份提議並不只是西弗勒斯的一時興起。他的戀人必定考慮得有段時間了。

老實說,他自己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打從噬身之輪那件事後,帕克就一直像隻老鷹一樣地盯著他。上司幾乎毫不避諱的懷疑態度,令他心裡很不好受。就算不用防範這些理當跟他同一陣線的人,傲羅工作也已經夠難做了。

或許是到了改變的時候。非成為傲羅不可的所有堅持,早在多年前就已磨耗殆盡。這些年來他做這份工作只是因為,相較於決定自己想換什麼樣的工作,繼續當傲羅比較簡單。

「我會考慮的,」哈利承諾道。「但不是今晚。我們兩個都累壞了。來去睡會兒吧。」

他們慢慢走向臥室,哈利沒料會看到西弗勒斯顯得跟自己一樣的滿足。他能理解這種感受。起初他沒發現自己有這種感受,但在做出搬來跟西弗勒斯一起住的決定後,他感覺簡直就像卸下肩膀上的龐然重擔。這可能是他徹底精神錯亂了的證明,因為他就要跟西弗勒斯.斯內普這位無疑是這世上最難以相處又最愛抱怨的老頑固同居了。可他也是哈利愛得神魂顛倒的男人,而這令一切變得截然不同。又或者是他希望會有所不同。

等他們蜷縮在西弗勒斯溫暖的羽絨被--這回是斯萊特林綠的那件--底下時,儘管種種隱患是如此明顯,感覺仍像他做了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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