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級



是的,閣下。當然不是,閣下。儘管吩咐吧,閣下。



夏日的熱浪橫掃而過,但溫暖不了他。白天太短,黑夜卻漫無止盡。他鞠躬,他下跪;他與馬爾福一家共飲精靈釀造的酒。他逢迎諂媚,謊話連篇;他傾聽言外之意,之後進行匯報。



這倒是提供了些許娛樂:在黑暗陰冷、充滿了雷古勒斯相關回憶的宅子裡,他撩撥布萊克,拿他被迫按兵不動、沒用得徹底的情況來說嘴,藉此讓自己放鬆一點。



波特以幾乎相同的方式關在薩里郡郊,偶爾他會好奇他的情況,卻生不出與諷刺布萊克時相同的熱情。他記得波特在結業式時的表情,尋思波特對這種空落落的感受有多陌生,想著要是自己被關了起來,對什麼都不清不楚,甚至沒人來帶句話給自己,那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布萊克是活該,這點無可爭辯。但波特……波特……



他不是很確定。



但鄧不利多這麼做自有他的理由。鄧不利多總是、總是有理由。至於西弗勒斯自己……



這全是、也全不是他該受的折磨。(習慣吧,做點有用的事。)



他只是分不清主次。



夏天很快的過去了。





波特並沒有死。他是一具軀殼,空了的皮囊。了無生氣。



「他沒抵抗?」西弗勒斯說道,心底突然有種莫名的不安。



「他抵抗了,」鄧不利多說:「阿拉貝拉回報說看見了他的守護神,但似乎是出現了太多攝魂怪。」



「在他三年級學期末,當布萊克——那可是數以百計的攝魂怪。」



「這倒是,」鄧不利多說,聽起來陷入了困惑。他整理好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嘆口氣。「看來我得去——」



「我可以處理,」西弗勒斯說。「那已經不成問題了。」



「真的?」



西弗勒斯靜靜凝望著他。



「你從沒停止令我吃驚,」鄧不利多說,嘴唇緩緩咧成了微笑。「好吧。絕對不能讓他們看見你。」



西弗勒斯點點頭,站了起來。



「西弗勒斯,」他都已經到了門口,這時鄧不利多喊住他。「你……很確定自己能夠勝任?」



西弗勒斯轉過身。「為什麼不能呢?」



鄧不利多不再微笑。「截至目前為止,你已放棄至少三次完美至極的機會,」他說:「沒有像你已做了整個夏天的那樣反唇相譏。」



「我會考慮重操舊業的,」西弗勒斯說著走出大門。





一如既往,情況顯示鄧不利多的洞見是正確的:西弗勒斯差點就失敗了。他藏身灌木叢中,還施了幻滅咒,在森森寒意降臨時舉起魔杖,旁觀攝魂怪猛撲向小惠金區。



他回想莉莉在燦爛的夏日陽光下猛地摟住了他,但不管多努力去感受,依然只有古怪的空茫。他的守護神劈哩啪拉地射出一束曚曨白光,最前面的兩隻攝魂怪輕巧地避開,絲毫不受阻擋。



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煤焦油味。他想起結業式上波特的表情,但,不行、不行,那個無濟於事……



他回頭望,絕望地努力找尋著什麼,心裡頓時閃現前三年開學典禮上波特的臉:純真,年少一點,安靜,盈滿了那樣不加掩飾、毫無陰霾的喜悅——



牝鹿閃電般衝出魔杖,將其餘的攝魂怪一掃而空。西弗勒斯焦躁地立刻動身找尋那條巷子,隨即不確定地收住腳步,在左近徘徊。託天之幸,好片刻後,先前逃走的那兩隻攝魂怪出現了,身後追著一頭光華閃耀的白色牡鹿。



他趁費格太太領著男孩通過時瞥了一眼。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已足以看見儘管波特抽長了身高,體重卻沒有等量的增加,就一個過了數週平靜生活的人來說,他顯得憔悴枯槁。



西弗勒斯從暗處望過去,想到大約是在波特一年級的時候,那時的他根本沒法為波特取得的勝利感到高興。



真好笑,只要給它時間,某些回憶的顏色及味道,竟能產生這樣的改變。





要不是情況如此令人深感不安,這種經驗會許會很有趣。在既定的「表達他才剛萌生的對看到波特快樂的欲望」與「假裝這欲望從不存在」兩個選項之間,西弗勒斯選擇避開前者如避瘟疫。波特已經搬進格里莫廣場十二號,他卻依然在那裡奔進奔出,不過盡可能稍沾即走,避免撞見對方,以確保自己連瞥見男孩的時間都沒有。



他的策略很可能會奏效,要不是波特在打掃客廳期間的一個無人注意的時刻,很災難性地發現一個受到詛咒的高腳杯的話。時間和地點兩者簡直無法再更糟糕。西弗勒斯抵達波特出事的前一晚,但布萊克選擇像臭氣一樣地蟠踞在客廳,悶頭喝酒直到天明,害得西弗勒斯為躲開屋子的其他住戶,被迫藏身茶水間裡。



這不是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當初取得波特的隱身斗蓬時,就把那東西留作己用。



最後他即時把頭探進敞著的門,掐準時間朝波特肩膀上方施了一記無聲咒。高腳杯碎成無數破片,波特嚇了一跳,眨眨眼睛,這才伸手去拿畚箕與刷子。西弗勒斯嘆息著放下魔杖。儘管知道應該立刻離開,雙眼卻黏在男孩身上,好像那是捕蠅紙一樣。



下一瞬間,一隻手抓住了他肩膀,隨即他發現自己被扯離門口,摜在走廊牆壁上。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



西弗勒斯把魔杖塞進口袋。「沒你的事,布萊克,」西弗勒斯掙脫男人,說道。



布萊克的眼睛瞇成一道細縫。「你在窺探我的教子,你可以打包票這是我的事,」他壓低聲音,忿怒地說。「不過你怎麼還在這裡?我發誓我剛剛看見你離開了。」



確實——早上鳳凰會最近一次會議所定下的首要事項,是同意盧平加入鳳凰會。「我發現我遺漏了相當重要的東西。」



「是喔?」布萊克說:「錯過偷窺一個十五歲大的男孩的機會,是吧?」



西弗勒斯實在忍不住。儘管這話的含意很荒謬,但布萊克的憤怒看起來是那麼的悅人,於是他懶洋洋地將雙臂環抱在胸前,緩緩讓嘴唇彎成一個從容不迫的微笑。



對方立刻有了反應。布萊克緊緊攢在身體兩側的拳頭開始顫抖,太陽穴的一條血管也即時突突跳動了起來。「斯內普,我警告你,」他說:「你怎麼對待他的我全都聽說了,但我不會讓你繼續逃過制裁。」



「真的嗎?」自愉自樂、快活無比的西弗勒斯問道。



「真的。我發誓,只要你把一根黏糊糊的手指落在那孩子身上——」



「你這些珍貴的小威脅只有一個小問題,」西弗勒斯慢騰騰地打斷他。「知道嗎,你似乎是忘記了,很快的,波特和我都要回霍格沃茲去了,屆時你依然要留在這裡,拴在一條狗鍊上。所以幫我一個忙,布萊克——別在自知咬不了人時狂吠。回去你的籃子,練習舔弄你的那話兒吧,」——他輕拍布萊克的頭,同時抬腳錯身離開對方——「這樣才是乖孩子。」



然後他在布萊克能鼓起勇氣挖掉眼珠子前[]大模大樣地離開了宅子。

[]原文是And he swept from the house before Black could work up the nerve to rip out his eyeballs.其中rip out ones eyeballs是句俚語,意味所看到、聽到的事物令你憎惡不喜到情願把眼球挖掉。不知道中文有什麼比較貼切的譯法,故在這裡加注說明。





西弗勒斯難得一次高興學校開學了,讓一堂堂課填滿他的時光。因為即便是黑魔王也得承認,缺了太多課的老師會顯得很可疑,這是不明智的。



他通常不拿緩和劑作為本學期的首項課題,然而開學典禮上仍抹在波特雙眼下方的黑色污跡似乎逼得他不得不那麼做,儘管這種感觸很無稽。雖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還不如瞄準月亮將它射下,但要是還存在一個渺茫的機會,有人——也許是格蘭傑——可以領會緩和劑的用處的話……



真窩囊。最近他是他媽的怎麼了?



波特鬼鬼祟祟地溜進教室,他卻鼓不起恰如其份的厭惡,不過,意識到德拉科的監視目光,西弗勒斯不顧後果地挑波特刺兒,拒絕為此感到內疚。此外,這是個評估男孩真實狀態的大好機會。起先波特氣沖沖地瞪著他,這很令人鼓舞,但稍後當西弗勒斯指出他熬煮上的疏失時,他看起來沒有生氣,反而垂頭喪氣,悶悶的應了一聲,連一句厚臉皮的反駁也沒有。這種反應……



非常的不像他,西弗勒斯一旦察覺就不安了起來。



但這項資訊到底要怎麼處理,已非他能力所能及。他可邀請不了波特走一趟他的辦公室談談心;這種想法太可笑了。他甚至一開始就不該在意。



媽的!他是哪邊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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