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級



當波特甚至沒能撐到下一學年的開學時,說西弗勒斯為此勃然大怒可能還是太委婉了。



「噢,這太糟糕了,」弗立維絞緊雙手,輕聲說道。



西弗勒斯一聲也沒應,因為他忿怒到說不出話來了。事實上,在撞見這副場面那一刻,他是被徹底激怒了,以致當呼救不但無濟於事還會造成反效果時,竟不假思索地把守護神遣去了大廳。



可見他有多生氣。



「我不懂,」米勒娃說道,聽起來像是失望透頂。「他們到底是怎麼了,怎會做出這種傻事?」



他們身前,立著韋斯萊家的藍色福特安格里亞,其車頂已經徹底凹陷。不,與其說是凹陷,不如說是撞成一團扁平扭曲的金屬塊,令西弗勒斯不由得憶起當年家鄉那處緊挨在工廠右邊的舊廢料場。他們也在那裡砸爛整輛車。他們可能會愛上打人柳——一樣肯定能用「很有效率」一詞來形容的東西。西弗勒斯已經用幾個特定咒語,證實這車子的使用者再也不在人世了——好像從嚴重受損的前門緩緩滲出的紅色液體還沒有說明一切似的。



在他們身後的校園,迅速擠滿了人群;一個女性的聲音開始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大概是格蘭傑。



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氣。他一邊琢磨,一邊注視無辜地在風中搖曳的打人柳,放棄了第一個想到的計劃。無疑地,掐準時機定住那顆樹,或許像是最好的解決之道,卻也是最危險的。因為他既不能被波特或韋斯萊看到,也不能提供他們額外的訊息,以免助長更危險的冒險行動。此外,那兩個該死的魯莽孩子理當被好好的嚇上一嚇——只要後果不是看見他們永遠的死去了就好。



於是他開始對那輛車子施咒。



「你在做什麼?」米勒娃問道。



「測試一個理論。」



「現在根本不是時候!」



「噓,」西弗勒斯說。「沒錯,果然不出我所料——施了飛翔的魔法,此外什麼也沒有。韋斯萊一家從來就缺乏想像力。」



懷揣著所需要的資訊,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回城堡。



「西弗勒斯.斯內普!」米勒娃叫道:「你到底想去哪裡?」



「去拿我忘在住處的東西,」西弗勒斯回頭喊道:「因為我其實是很不近人情[],所以我發現我很需要那東西。」

[]原文是" seeing how I’m not, in fact, done." 其中的be not done意近「違背常理、人情」。但若呼應上一章的最後一句話"Severus was done.",本句或許也可譯為「既然我實際上已經下了賊船」。

他身前的人群分了開來,他們的表情明晃晃地交雜著迷惑與恐懼。



真是太可惜了,不會有學生記得任何一星半點,這將會毀了他的名聲的奇蹟……





他挑燈夜戰,製作、調整咒語,直到最後一個瑕疵都消除了為止。畢竟創造力有其極限,真正掌控情況的向來在於執行,在於重視細節。



等到西弗勒斯離開地窖的時候,天空已染滿朝陽的粉橘輝光。他走過城堡冷冷清清的庭園,來到一處很隱蔽的地方,然後將沙漏轉了幾轉,幻影移行後,黑暗再一次攏上了他。



他發現那輛車在車庫裡,周遭是壞掉的烤吐司機與其他不搭嘎的麻瓜貨。



「你,親愛的,」他喃喃說著將手指劃過引擎蓋,「要被好好的整治一番了。瞧,或許賦予你飛行的力量——但將給你自我保護的意識。」



當然這首先要產生自我意識。將知覺授予一具無生命的物體永遠是個棘手的嘗試,於是,在看著射出的咒語弧光沒入車體時,西弗勒斯不得不承認自己此時此刻甚至是超常發揮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施了幾個診斷咒,以確認那些變更確實生效了。



「好了,別讓我失望啊,」臨別時,他拍拍車頭燈說:「我就指望你了。」



汽車一點回應也沒有。但這不要緊,因為他所設計的知覺會逐漸醒來;任何被這個可憐的東西察覺到的猛衝急躍,都只會令它困惑,還可能導致不穩定的行為,這情形,再加上兩個已經不穩定的前青春期少年,只會招來災難。



現在他只需要等待。





結果那輛車表現得好極了——儘管遲滯得令人憂心忡忡。西弗勒斯從藏身之處,旁觀它來回衝撞了極其痛苦的好幾秒鐘,忍不住擔心起他的咒語是否有點太過微妙了、這整套行動是否都是徒勞、他是不是得回溯時光第二次。然後那車子猛地展開行動,他的心臟又開始怦怦跳了起來;當車子迅速地把那兩個溼漉漉又髒兮兮的白痴吐到地上時,他該死的差點大聲歡呼。不過這場歡欣為時甚短,打從發現那輛撞毀的汽車就緊緊掌控著他的怒火,又緩緩沸騰了起來。他不得不做這件事——繞著一個有點刁鑽複雜的魔法埋頭苦幹上好幾小時、埋伏在附近將近一天彷彿某個普通罪犯一樣、體驗到這種讓心跳停止的恐懼——



令人無法接受。



這問題有個簡單的解決之道。他在等待夜晚降臨時,訂定出整套計劃:波特必須被退學。他若不待在霍格沃茲,而是回到熱愛他的親戚懷抱裡,他就不可能害自己陷入困境。他在小惠金區過了十一年,連一張人身安全陷入危機的報告都沒有;在霍格沃茲不過一年零一天,他所取得的瀕臨死亡次數,就已超過全體學生的加總。這是壓倒性的證據——波特若不在霍格沃茲,就不會找到種種別出心裁的方法把自己給宰了。



所有令西弗勒斯頭痛的事情也會立刻消失。



飛行汽車事件終於給予他足夠的影響力,以達成這個解脫,他用這些知識武裝好自己,找到斯內普,把他暫時打發到他們的住處。



接著他猛地撲向波特和韋斯萊。



當這麼做再正當不過時,不明就裡的觀察者可能會認為,在一臉沮喪的他們眼中,他的幸災樂禍顯得很殘酷。





鄧不利多拒絕開除波特,西弗勒斯感覺像是耶誕節被取消了。



不,這形容不對,因為西弗勒斯甚至不喜歡耶誕節。他感覺像是……



……就像他在一年裡幾乎每一天的感覺。



西弗勒斯痛恨他的人生。





兩周不到,災難再度來襲。他正在前往醫療翼的路上,要順道送些魔藥過去,轉過拐角處時,一名卷髮小個子一頭撞上了他。



「噢,先生!」格蘭傑叫道,面對她那對含著滿眶淚水的大眼睛,西弗勒斯的血迅速冷了下來。「您得過來,快點!有件可、可怕的事——」



西弗勒斯在她能把話說完前就動身了。



走過兩道長廊後,夕陽照進窗戶,如夢似幻的金光灑落在一點都不如夢似幻的景象上。波特躺在地板上,染成暗紅的唾沫慢慢流出他的嘴。韋斯萊站在他身邊,臉色慘白得跟床單一樣,哆嗦個不停的手指仍緊緊攢著斷掉的魔杖。



西弗勒斯跪下來,但壓在波特脖子上的兩根手指,只確認了他已透過那對呆滯茫然的眼眸得知的訊息:沒有脈搏。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殺、殺、殺、殺了哈、哈利。」



「沒錯,韋斯萊,這差不多是顯然易見的,」西弗勒斯說:「但是怎麼殺的?還有,看在梅林的份上,放下那根該死的魔杖!」



「我害、害、害死了我最、最、最好的朋友,」韋斯萊以同樣平板的語氣結結巴巴地說。很清楚的,儘管這個蠢材至少服從了這個直接了當的命令,雙臂猛然放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但之後就再也回答不了問題了。



西弗勒斯目光惡狠狠的釘在格蘭傑身上。「嗯?」



「我們正在……練習咒語、施展咒語——我施展完後換羅恩,他的魔杖走火了,擊中哈利,結果哈利就……昏倒了。但先生,他不可能真的死了!你一定可以做點什麼的!」



西弗勒斯在哈利身體的上方,比畫著一個他自己的咒語。「恭喜你,韋斯萊,」他說:「你成功地炸開了波特的肺。」



韋斯萊嗚咽了起來。格蘭傑摀住嘴,悶住溢出雙唇的啜泣聲。



西弗勒斯站起來,瞥了波特最後一眼,然後原地轉身,邁步離去。



「您要去哪裡?」格蘭傑在他身後叫道。「先生?先生!」



噢,他媽的行行好。「走開,」西弗勒斯說,沒有停下腳步。



但格蘭傑一如既往的堅持不懈,已經趕上他。「我不明白。您應該要——要幫助我們的!我們要做點什麼來處理——處理——」一聲突如其來、令她渾身顫抖的嗚咽,打斷了她的話。



西弗勒斯猛然轉向她,對她淚痕斑斑的臉感到極為惱怒。在他們兩人都將永遠不記得這件事的時候,他若會浪費寶貴的時間扮演輔導老師[],那就該死到家了。「我才懶得管妳怎麼處理屍體,」他說:「送去醫療翼,在上面蓋滿鮮花,雞姦它,反正我都不在乎。」

[] 原文是用counsellor,意指輔導員、顧問,但我真的好想譯成「知心姊姊」,總覺這樣才更具諷刺效果。

儘管他在疾步離去時,確實對格蘭傑震驚的抽氣聲感到一陣內疚,但他迅速把那種感受推到一邊。那個早熟ㄚ頭已經記住二年級生不該知道的字詞定義,根本不是他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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