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鄙視魁地奇。他們稱之為「一門運動」,儘管那不過是一支愚蠢的與死神共舞,一支害他難得一次因學院競爭以外的理由,而在整場斯萊特林對格蘭芬多的比賽上提心吊膽、不能自已的舞。



等到出事時,一切都已太遲:滂沱大雨導致的低能見度,令他毫無拯救波特的機會。但見金紅相間的長袍一陣飛舞,波特一頭撞在地上,頭顱一側完全陷了下去。



混亂猝然爆發。在這一片歇斯底里的激烈騷動中,韋斯萊雙胞胎的聲音清晰地迴盪著,不住地複述可憎訊息:「搗蛋鬼遊走球」與「繼續攻擊他」還有「難道我們沒說過有人要搞破壞嗎?」



要是他們如西弗勒斯上週建議的暫時禁止波特出賽,這一切就絕對、絕對不會發生了。





他才剛搞懂怎樣卸下胡奇住處的結界而不致觸發警鈴,那扇門便猛地從裏面打開了。



「西弗勒斯,」她說道,黃色的眸子微微瞇起。「夜這麼深了,是什麼風把你吹來這裡的?」



西弗勒斯按捺著不去告知她,她不該從一開始就該死的醒著,以致毀了他的計劃。他被逮到了;現在是即興發揮的時候。



「我有理由相信,有人在明天比賽要用的球上做了手腳。」



「鬼扯。我才在幾個小時前執行過慣用的深層檢查,此後那些球就不曾離開我的視線。」



「那就是某人將會在球上做手腳。」



「還是鬼扯。他們可以試試——他們不都一直在試嗎?——但我早已養成睡覺時把那些箱子放在床腳的習慣,更別提我住處這毫無破綻的防護結界了。」



西弗勒斯本會讚許她的努力,但他們可比她更要才華洋溢得多了。「不過,」他說:「為了維護學生的安全——一個我確定我們一致同意的目標——也許我整夜盯著這些箱子才是最好的。」



有片刻,胡奇直瞪著他,然後她猛地仰頭大笑了起來。「我想不用,」她說:「實際上呢,我認為我可以就這麼一次連睡前酒都不喝了。放心吧,西弗勒斯——」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沒有人能在我照管之下用具上耍花樣,不管他們可能是。晚安。」



她當著西弗勒斯的面甩上門,害他氣得冒煙。她竟敢暗示他的動機可能別有用心?其他學院長沒有一個會遭受同樣的懷疑,也完全不用面臨如此荒謬的嫌忌:他可能會趁比賽用具顯然在自己的雙手裡時,嘗試破壞用具——他還有職業道德好嗎!為什麼這個概念對任何一個最近偶然遇到他的人來說,是那麼他媽的難以理解呢?



他在胡奇的住所周遭追加了一個網兜咒,然後站在壁龕裡守了整夜。沒有人過來,但西弗勒斯心裡很清楚,最好是假設在原本的時間線裡,遊走球已被人趁胡其光顧廚房時動了手腳。



他只希望他能不用被迫訴諸……為了完成任務,主動參與比賽。



飛行從來不是他的長處之一。在極其危險的大風與容易打滑的雨裡飛行,設法不動聲色的施展咒語,以偏轉瘋狂遊走球的飛行方向——這真是十足的煉獄——時,就算在幻滅咒的掩護下,也無法排除暴露身份的風險。



所以後來他瞄準得不夠完美,害波特以折了一條手臂收場,也不過是運氣不好所致。而要是吉德羅.該死的.洛哈特趁西弗勒斯睡眠不足、筋疲力竭、渾身溼透地縮在人牆之後時,落井下石地把波特手臂的骨頭消除得一乾二淨……



那麼西弗勒斯對洛哈特有那麼一咪咪的喜歡,也只是順理成章而已。沒錯吧?





密室肯定是打開了。他媽的這整個一無是處的噁爛人生。





平靜無波中,一個月悄悄溜過。韋斯萊只又害死波特兩次,不過西弗勒斯依然放心不下。不管石化那隻貓和那個男孩的是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它隨時可能捲土重來;若它抓了波特,在對敵手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西弗勒斯根本無法回到過去拯救他。再者,要是除了波特以外,還有別人死掉,他又要怎麼辦呢?鄧不利多或許會很問心無愧地把時光器的使用限定在波特一人身上;西弗勒斯不是很確定。



他勉強按下幽靈一般地追著波特滿校園跑的衝動,一頭鑽進密室研究裡。但是,把事實與童話區分開來的種種努力,只證明了這完全是無用功,一如大家在那無止盡的教師會議裡要他盯緊斯萊特林們的殷殷敦促。



彷彿他還沒這樣做一樣。彷彿他沒把趁著開學首週研究分析他的每一個學生變成一種習慣,好讓他能在之後的學期期間一旦他們隱瞞了什麼就能立刻察覺出來一樣。噢,他們大多是玩些手段,有些會逐漸精於此道,但西弗勒斯向來確保自己技高他們一籌;這不過是常識。



此刻,他們什麼都不曉得,西弗勒斯也是一無所知,除了一張愈來愈長的有能力石化活物的生物與咒語清單外是一無所有,清單裡也沒有任何一項聽起來像是正確的答案。一天天的,他已然緊繃的心弦繃得越發緊。



然後波特勇氣十足的引發一場爆炸。竟還是在西弗勒斯的教室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當西弗勒斯威脅要開除他,那個渾小子竟直視他的雙眼,裝出一副從來就裝不好的無辜模樣時,他不禁納悶是否波特心裡有點死。



稍後,當發現庫存品遭到洗劫時,他就確定自己的理解無誤,只是跟往常一樣,沒有具體證據。





西弗勒斯偷偷摸進他們的辦公室時,斯內普正在批改卷子;他抬頭瞪他一眼,就又低下頭去。



又死了?是倒了什麼樣的霉——別說,讓我猜猜看。鋼琴砸中了他的腦袋。」



「不盡然,」西弗勒斯說。「我必須頂替你出席今天下午的決鬥俱樂部。」



斯內普依然寫個不停。「不要。」



「不要?你定是聽錯了。我必須——」



「我聽得十分清楚,而答案仍舊是『不要』。我期待這件事已經好幾星期,絕不讓你掃了興。我不會坐在房間裡,活像某種受過居家訓練的小狗,在我可以——」



「崇拜洛哈特新長袍的剪裁?沐浴在他那永遠才情洋溢的風趣輝光裡?拿一個徹頭徹尾的自戀狂做對象?真的,西弗勒斯,我覺得我們有比那更好的品味。」



羽毛筆摔在辦公桌上,濺得到處是紅墨水。「你怎麼敢說這種話,」斯內普怒瞪著他說:「所有我計劃享受到的樂趣,都奠基在這個煞煞他威風的機會上,要趁著一干——」他在西弗勒斯露出微笑時住了口,鼻翼不住地闔張著。「就像你已經清楚得要命的那樣。」



西弗勒斯揚起一道眉毛。



「別想,」斯內普啐道:「且不管那個可疑的迷人自戀狂,唯有心靈極度扭曲的人,才會為激怒自己而興奮不已。」



「自己是鍋,」西弗勒斯說:「還笑壺黑。但回到手頭的事情上——我不懂你問題的癥結是什麼。又不是說你不會記得給洛哈特一個下馬威的樂趣。」



「也許是,就這麼一次,我寧可親身體驗上述樂趣,也不想要這份樂趣遭到你悠哉悠哉地晃進來,把我當繫著牽繩的狗一樣呼來喝去的記憶汙染。」



「相信我。你不能去。」



斯內普嘆口氣,往後倒進椅子裡。「不會又是韋斯萊吧?」



「噢,不是。我一開始就煞費苦心地把波特從他身邊挪開,去跟德拉科一組。」



要知道這也曾經是個棒透了的計劃,因為德拉科儘管誇誇其談,卻根本沒有嚴重傷害對方的勇氣。也許他長大後會變得不一樣,但西弗勒斯很懷疑。納西莎的溫柔雙手已經在那男孩身上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



「你不能期待我相信德拉科.馬爾福殺了波特,」斯內普說。



「當然不能,」西弗勒斯拿起羽毛筆,若有所思地用那完美無暇的黑羽片刷著手掌心。



「那麼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我若告訴你,你只會堅稱你有足夠的知識頂替我的角色。」



「而我的堅持沒錯。難道你不認為這有點不公平嗎?你是唯一獲准擬定計劃的人,而我不得不記住儲思盆裡的內容,亦步亦驅地重蹈你令人費解的每一步。別跟我說你不覺得不公平。我心裡有數得很。」



「而我活該無所事事地乾等著,一邊反芻最近這次我寧可不要有的迷人回憶,」西弗勒斯說著把羽毛筆碰地扔在辦公桌上,「這就很公平,對吧?」



斯內普貌似大大吃了一驚。「有那麼糟嗎?」



西弗勒斯聳聳肩,轉身背對他。當腦海裡纏捲成束的畫面重新展開來時,他心想,「可笑」才是適用的詞。隆巴頓哆嗦著站在眾人面前,那張汗津津的慘白臉孔:可笑。他準頭不佳的咒語飛越大廳,炸斷了桌腳:可笑。那條桌腳往回直接飛入人群,不偏不倚地射向波特,乾淨俐落地從背後捅了進去:遠不只是可笑而已。洛哈特尖聲高叫著「我來處理,我來處理!」,緊接而來的咒語令那根臨時木樁炸了開來,波特也隨之——



「可預防的」是當時的情況。要不是波特瞪大的雙眼、血痕於下唇暈染開來時臉上的震驚表情,令西弗勒斯愣神了片刻,西弗勒斯應該、本會早八百年前就注意到洛哈特的行動了。



這是第一次他當場看見波特死去。他媽的行行好,這不該令他如此慌亂——



「我會留下,」斯內普輕聲說道,西弗勒斯有片刻覺得出奇的曝露,不習慣自己如此容易被看透。



真荒唐。是什麼樣的人才會畏懼他自己?



他堅定地推開波特的臉的影像,對斯內普簡捷地一頷首後就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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