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理由純不純潔,數小時後,當他在一記強大的幻滅咒掩護下與牆壁融為一體,徘徊在級長浴室裡的時候,依舊覺得自己活像最變態的那種人。然而儘管已經把一個標準貞潔咒融入通用驅逐幽靈咒,並以算術公式加固了,然後施加在桃金娘身上,但在不清楚這個咒語是否徹底生效的情況下,他擔不起避開這一幕的風險。他必須在這裡,要是實驗失敗,也好阻止波特死於溺斃。



波特終於走進浴室,這時他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變態了。雖然男孩一開始寬衣解帶西弗勒斯便移開了視線,只瞥見一點赤裸的肌膚,但衣物落在地面的沙沙聲就已足夠磨人。把視線固定在對面的牆上,他祈禱波特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裸著身體的死法,因為這種情況簡直令人難以忍受。西弗勒斯是偷窺學生的。當然,他打斷過男男女女在觀星塔與其他僻靜地點的卿卿我我,但那是他的職責,他從他們對被抓姦在床的尷尬中正正當當得到的,也不過是一陣激動興奮而已。要是西弗勒斯能作主,他們誰都別想探索那種曖昧的樂趣。



桃金娘照舊出現,也照舊吃起豆腐,但表現含蓄多了,令西弗勒斯鬆了一口氣。儘管如此,等波特終於動身離開時,他的皮膚已經起了很多雞皮疙瘩;想走卻又走不得的煩躁,也撫平不了他的不自在。度日如年的他才剛踏出第一步,波特走時急速衝上水龍頭的幽靈又回頭冒了出來,徘徊在浴池邊。



「他看起來甚至不高興看到我,」她悲傷地低聲說。



他媽的行行好吧。西弗勒斯紋絲不動地僵立著,反覆斟酌這時直接送她一記驅逐咒會不會比較簡單,但最後決定不採納這種做法。他被卡在這條時間線上,不管她有多不可能呈報此事,他都不想要被迫解釋何以自己潛伏在學生經常光顧的浴室的陰影裡。



等海岸線終於清理乾淨時必定已經過了大半個鐘頭。這時候,被迫聆聽幽靈在自憐下越發哀怨加三級的哭訴聲的西弗勒斯,已經暴躁得手都癢了。為了把斯內普轟出臥室,他拿著魔杖,好不容易回到住處,心頭的煩躁卻一點改善也沒有。



「噢,別來了,別來了,」他說。「我還以為已經夠糟糕了的今晚,不可能變得更糟糕了。」



西弗勒斯努力做出的瞪視,一下子就被困惑給掩沒了。「糟糕?你的意思是?」就他記憶所及,他原本睡得很熟啊——好吧,是睡得跟平常一樣熟。



斯內普同樣顯得很茫然。「你是說你不知道?波特闖進我們的辦公室,再度行竊,接著我不得不在樓上應付穆迪的搔擾——」



「他做了什麼?」西弗勒斯追問,心頭怒火倏地竄高。「什麼時候做的?」



「剛才!還弄掉了他那顆該死的金蛋——金蛋的尖叫驚醒了我。不過等我趕到現場時,他當然已經躲到他的隱身斗篷底下了。要不是有那張他一起掉了的地圖,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很顯然,」——他不悅地抿起了嘴——「穆迪幫他打掩護,而且,由於我沒確切的證據,再加上他看起來出奇地想要把我過去效忠的對象透露給費里奇知道,我只好撤退。」



西弗勒斯一聲也沒應。他陷入滾沸的洶湧怒火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又一次救了波特的命,而這就是……



就是波特選擇用來回報他的方式。





書架垮在他頭上,西弗勒斯寫道, 一邊琢磨起波特居然開始主動學習的奇蹟。



儘管憤怒不已,但當男孩似乎因三巫大賽日漸憔悴時,他真的做不到視若無睹。這純粹是因為抹了波特滿身俗豔色彩的種種跡象,多到無法漠視:從波特眼眶底下永不褪色的黑暈,到他神經質地敲著桌面的手指;從連天哈欠和不斷分心,到逐漸攀升的用餐數——儘管就西弗勒斯的觀察,他每一餐吃的沒比小鳥多多少。



在較清閒的時刻,西弗勒斯思索著鄧不利多這年稍早時說的話,懷疑那些話也許沒幾分是事實,也許波特只是跟西弗勒斯本人一樣,被逼著參演這場鬧劇。在較清閒的時候,當他沒透過報紙上的層層暗示,看見這場傳奇競賽愈來愈明顯的蒙上了陰影時,當他沒忙著警告鄧不利多,並做最壞的打算時,他有時會譴責自己態度過份嚴厲了。



雖然波特在攻克第二項任務期間死亡,但正如西弗勒斯所料的,其解決之道一點難度也沒有;他要做的就只是在緊要關頭,一把將波特推向湖面。當晚,西弗勒斯清醒地躺在床上,揣想波特為什麼拒絕撇下其他人質,暗自懷疑也許,只是也許,驅使波特那麼做的其實不是榮譽心,而是某種更要危險得多的東西,某種有點像是同情心的東西。他睡著了,卻做了令人不安的夢,夢裡充斥著綠色眼眸,而且頭一次沒有飾以綹綹紅髮。



不管他私底下怎麼琢磨波特,在迎面撞上男孩的那一刻,那些想法似乎就消失了,彷彿當身體間的距離不再,令那些念頭浮現、得以存在的脆弱咒語,就被摧毀了似的。波特氣呼呼地瞪著他,這架勢跟平常一個模樣,像呼吸一樣自然,這時西弗勒斯心底的某樣東西啪地斷了,令他看見真相的全貌。他隨即暗罵自己「傻瓜」一百萬次,因為他居然想岔了,沒發現那最明顯的理由:黑眼圈和哈欠只證明了波特確實膽大包天——顯然他自認就寢時間的規範不是用來約束他的。心不在焉、指尖不住輕扣不是因為緊張或焦慮,而是基於無聊與傲慢——擺明了魔藥學實在無趣,不足以令他著迷。至於晚餐時的缺席……哎啊,這定是因為波特虛榮到唯恐體重多了幾磅;洛哈特也是為了必然鋪天蓋地而去的報紙刊物,過份重視苗條優雅的外表,於是時常一、兩餐不吃。



三月初,上課時攤在波特大腿上的《女巫周刊》徹底證明了這一點。西弗勒斯一副那篇報導理當被朗讀的架勢,幸災樂禍地唸到,還強調每一個值得嘲諷的評注、每一個過份渲染的段落。波特需要得到教訓:好名聲等於偽善,此外啥也不是,那樣的文章根本不值得印了它們的紙。被迫跟最主要的兩個粉絲分開後,波特板著臉摔打珍貴魔藥材料的反應,只是鼓舞西弗勒斯再接再勵。



「報界的矚目似乎讓你的大頭症越發膨脹了,波特,」他說。



波特拒絕正眼看他。很是可能羞愧,表示這次的教訓開始被理解了。



「你或許有錯覺,認為整個魔法界都欽佩敬慕你,」西弗勒斯淡淡地說。男孩繼續搗他的聖甲蟲,儘管那些粉末早已合乎該種魔藥的製備需求。「但我才不在乎你的相片上了多少次報紙。在我看來,波特,你不過是個自以為凌駕於校規之上的小討厭。」



波特開始剁他的生薑——弄得一塌糊塗——雙手哆嗦了起來。也許那根本不是羞愧,而是忿怒;坦白說,西弗勒斯再也不在意了。他想著波特害他經歷的每件事,暗地裡為這個回敬對方的機會摩拳擦掌。



當然,在合理範圍內回敬。



「所以,波特,我很公正的提醒你,」他說:「管你頂著什麼小名氣——再讓我逮到你闖進我辦公室一次——」



「我根本沒靠近過你的辦公室!」波特衝口大叫,氣憤地瞪著他。



「別想騙我,」西弗勒斯說。「非洲樹蛇皮、魚鰓草,兩項都取自我的私人庫藏,我還知道是誰偷了它們。」



不,根本就是毫無愧色。從波特瞪著他的方式來看,他很可能從沒聽過「羞愧」這個詞。「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撒謊道,眼睛眨都沒眨。



想到自己差點開始對他產生某種像是擔心的情緒,西弗勒斯就覺得忍無可忍。「我辦公室遭人闖空門的那晚,你不在床上,」他說:「我明白得很,波特!現在,就算瘋眼穆迪是你那小小粉絲團的成員,我也絕不會容忍你的行為!波特,再趁夜溜達到我的辦公室試試看,你會付出代價的!」



「好,」波特說著繼續處理起他的薑,彷彿他有這份能力、權力,可以僅因不想理會西弗勒斯就毋需理會。「我要是一時衝動想進去你的辦公室,會牢牢記住你的話。」



有片刻,西弗勒斯氣得怒髮衝冠。有片刻,他距離徒手扼死這個小討厭不過一秒之遙,可他忍住了,因為那樣做太不明智。他只消自顧自地繼續聊那惱人的天,然後把手插進長袍裡,翻找近來開始隨身攜帶、以防萬一的藥瓶。



「波特,你曉得這是什麼嗎?」他說著拎高了藥瓶。



「不曉得,」波特說。



「這是吐真劑——一種強力的自白藥水,只要三滴就能讓你吐露內心秘密給這整個班級的同學聽。」哎啊,那不是棒透了嗎?波特會被剝得赤條條——不是指衣物而是指他的偽裝——露出真面目。「如今這種藥水的使用在非常嚴格的指導原則控制之下,但是除非你處處留心,不然你也許會發現我的手滑了,」——他輕輕晃了下藥瓶——「正好把藥水滴在你晚上喝的南瓜汁裡。然後,波特……然後我們就會知道你那時進了我的辦公室沒有。」



波特不發一語,但他的沉默清楚說明了一切。西弗勒斯旁觀波特假裝把注意力轉回到熬煮藥水上,坐視恐懼躡手躡腳沒入他差點就慌亂失色的五官面容,於是有好長一段時間為此翱翔在世界之巔。別的不說,他還是可以激怒波特,而儘管這麼做很難彌補噩夢與其他的一切,這份認知還是減輕了西弗勒這一整年奮鬥下所經歷的不快。趁著這堂課,再進一步援用一些精心安排好的評論,他就差不多可以取得某種平衡了。西弗勒斯坐下來,相當仔細地設計那些言談,衡量每一種說話方式與風格,要造成最大的殺傷力……



然後卡卡洛夫來了,硬生生地戳破他的白日夢。因為在西弗勒斯的生命裡,就連這種小樂子也沒有最起碼的容身之地。





吞下的蟲結果竟是處在(無執照的)阿尼瑪格斯型態下的麗塔.斯基特,她在驚慌中變形了,瞬間把他從裡到外撕成兩半,西弗勒斯寫道。



他理當在這段記錄裡找到樂趣,卻覺得索然無味。隨著死亡事件的解決,這事變得荒唐可笑得緊,而且提供他未來若是需要就能用上的優秀黑函材料。真的,死亡景象從來就不好看,但他自認能習慣這種小麻煩。(他偶爾會夢見那種場面則是另一回事。)



近三個月來只發生一次死亡事件。每一天,他胳臂上的標記都更鮮明了一點。波特在占卜課上捂著傷疤暈倒了,西弗勒斯的夢境充斥著愈來愈多的猩紅雙眼。柏莎.喬金斯依然不知所蹤,至於克勞奇……



誰知道克勞奇怎麼了?要是西弗勒斯那時手腳沒快到波特才在嘗試進入校長室便把他擋了回去就好了。要是、要是……



進行第三項任務的日子正在迅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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