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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為盧平量身訂做狼毒藥劑所帶來的興奮感逐漸消褪,斯內普的情緒越來越喜怒無常。就這點來說,其實哈利也一樣;他現在獨自一人住在格里莫廣場。

 

他們越來越少待在魔藥實驗室裡,最後終於結束這個行程。斯內普重拾他的閱讀、研究、筆記摘錄工作,也重新開始每天遠眺窗外,有時看向街頭,有時盯著後花園裡的玫瑰。他堅持哈利要每天剪來新鮮的花莖,自個兒將玫瑰插在廣口瓶、花瓶和香檳瓶,滿屋子擺放。花很美,但哈利開始覺得斯內普重視花朵多於哈利。

 

斯內普不曾重複踏出安防結界的實驗,但只消看他有時視而不見地站著瞪視前方,一根手指上上下下描摹柔軟明艷的玫瑰花瓣,哈利就知道他在思索實驗的事情。

 

然而,當斯內普撤回性方面的接觸時,哈利開始恐慌了。

 

在十月的一個多雲豔陽天,他緊張兮兮地說:「坐下。我已經好幾星期沒琢磨你的項圈了,時間不等人,讓我試一下吧。」

 

斯內普沒回頭,繼續望著窗外。「不用了,」他說。「已經夠了。波特,不會有你要的結果的,尤其是在你並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的時候。」

 

啊,所以他們終於走到這一刻了。哈利清清喉嚨。「所以呢?這應該沒有什麼要緊。海斯托克說過,我不用了解——」

 

「可否容我說完我的想法?」斯內普說著轉過頭,乖戾瞪著他許久,逼他臣服。「我的意思是,你對數字占卜方程式潛藏的力量沒有任何概念。」

 

「我剛剛告訴過你,我不需要——」

 

「又插嘴了,你這個口齒伶俐的小吸屌貨,我要用你的睪丸把你吊死在枝型吊燈上。」哈利猶豫著要回他一個咧嘴傻笑,斯內普的臉卻一下變成那種像死屍般慘白、會對波特造成沉重打擊、以致他最後恨透了的冷酷。「當然覺得沒必要掌握那些理論。你相當安於對愛與恨潛藏的魔法性質保持蒙昧無知的狀態。我不能說我很驚訝。但這完全偏離了主題。」他捏了捏頸部的皮膚,齜牙咧嘴露出一臉怪相;那些蛇蠕動著張開獠牙朝他深深地一口咬下。哈利的手指微微抽動。「簡言之,你永遠無法解救我脫離項圈的控制,因為那股幽禁我的力量,乃建立在你所無法掌控的複雜數字占卜與情感交互作用上。波特,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情感,但你更有可能做到的是,將你對我的憎恨轉成魔法,以之改變項圈。目前我能信的就這個,儘管我不准你嘗試。梅林才知道後果會如何。」

 

哈利嚥口口水。他很敏銳的體察到斯內普的言外之意。愛是唯一可以協同魔法共振以除去斯內普身上咒語的力量,可哈利並沒有足夠的愛。當然,他對此自始就心知肚明。他自以為打這心思藏得很妥貼,但斯內普向來聰明得該死,此外,哈利沒有——不能——對他產生那種感覺也根本不是祕密。

 

絕望感在哈利的腦海裡攪拌,他吶吶開口:「嗯,沒理由扔毛巾認輸不是嗎?就給它,我是說給我,更多一點時間好嗎?就給我一點時間。」

 

「波特,少固執了。你無能為力的。」斯內普的臉部肌肉看起來似乎凝固了,但他的聲音卻毫不掩飾的露出被娛樂到了的笑意。「相信我,我能怪你的話就會責備你的。我對我們在這裡的姘居行為,不抱任何幻想。就算我們過往的一切不是一份無可緩和的相互憎恨史——」

 

「但是——不,那不是——等一下——」

 

「——也還存在一個問題,那就是伴隨黑魔王對你的詛咒而來的所有內疚、罪惡與死亡。你的靈魂已經遭到污染,你一度令人震驚的純真無辜——委實難與你那令人震驚的自我中心區分開來——已經有了瑕疵。」斯內普將雙手攤開,手掌朝上,研究了片刻,然後垂下視線望穿窗戶看向底下的庭院。哈利一下子怒得一肚子火。有些時候他真的很不屑那些去他媽的玫瑰。那個王八蛋如今只關心那些花了。

 

「我也注意到了,」斯內普用一種彷彿帶著退潮的吸力把哈利往前拖的聲音,繼續說:「你對我的項圈有種極為不健康的迷戀。」

 

「什麼?」哈利僵住了。已經好幾週、好幾個月了,突然間斯內普決定對這件——這件他們一直在做的事——端起道學先生的架子,展開挖苦作業了?「噢,得了,」他的嘴立刻塞滿了囤積多時的藉口。「又不是說我有得選擇。我的意思是,幹,你不想要我處理那些咒語就說啊,只要說句——」

 

「拜託,」斯內普拖長腔調懶洋洋地說:「你只消把雙手扣在我的喉嚨上就硬了。」這一次,他的嗓音粗啞猶如倒擦天鵝絨,哈利的皮膚注意到了那天鵝絨毛粗糙的質地,雞皮疙瘩也隨著那隱隱約約流貫全身的激情立了起來。

 

猛地被挑起了感覺,他差點沒注意到那一聲輕輕的冷哼。這個混蛋得不可置信的傢伙。他是故意的。

 

「波特,我知道佔有慾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我敢打賭你這會兒硬得跟石頭一樣。這讓你興奮,不是嗎?讓我在你的控制之下。」他將頭歪向一邊,撫摸起那串如尼文。該死的,他媽的幹,但斯內普的手好美,而他犀利的想法猶如荊棘一般刺穿了哈利。

 

「不是——不是控制,」他底氣不足地說:「我在試著——我以為我在幫忙。我以為--」

 

「波特,很多事情你都誤以為真,但這件並沒有。」斯內普轉過頭,目光晦澀地看著哈利。「我該直截了當點嗎?」他頓了頓,彷彿在等哈利申辯,然後聳了聳肩。「「嗯,為什麼我認為我該直說呢。你根本無意解開我的鐐銬,因為我一旦自由,就會扔下這棟該死的房子、這場開死的戰爭、這整個該死的魔法世界包括你,一走了之。」這句話把哈利的五臟六腑削成了碎片。「所以你寧願有我在這裡,完全受你支配。在這方面你跟阿不思並無多大不同。」

 

他表現得出奇的克制,沒有提及伏地魔。作為一位指桑罵槐的大師,他是沒這個必要。

 

「單只這個理由,你就沒有能力解除這個咒語。因為在你心底深處,」斯內普惡意地微笑了起來,瞟了一眼哈利的表情,「或者也許沒藏得多深,你到底是個波特家的人,你並不想放我自由。」

 

判決已經遞交,他轉身背對他。

 

感覺彷彿在幾秒內中了昏昏倒地和快快復甦,哈利衝口說道:「求求你,不要這樣,不要趕我走,」因為他知道這段話是在為什麼做鋪墊,他可以理解並欣賞這句反語,他真的可以,那是與留堂服務恰恰相反的懲罰,他將被禁止與斯內普接觸共處,這是他曾會為之欣喜若狂,如今卻是——無法承受的懲罰。「對不起我沒法——」

 

「波特,不要用更多歉意來汙辱我。就算——梅林保佑——你懷抱著些許可能誤以為是愛情的情感,繼而嘗試投身去愛,」他聳聳肩,瞟哈利一眼又別開頭去,用他那撇嘴裡駭人的不屑之意,令哈利自慚形穢、一文不值,「那也不會有用的。你聽懂了嗎?不管你對我抱持何種情感,那都是——永遠是——錯誤的,無法補救修正的。」

 

哈利瞪著斯內普削瘦的雙臂、倔強的背影,活像有辦法藉由分析他那頭難馴不羈的亂髮,破譯他腦袋裡正轉著什麼樣的念頭。然後答案揭曉了,他一直在努力拖延的時刻到了。

 

「是時候結束這場荒謬的角色扮演遊戲了。這遊戲對我們哪個都不好,而且儘管我沒受到影響,但要是你還動點腦子,你就會意識到它已對你造成傷害。」

 

「才沒有,」哈利胸口一緊,說:「真是鬼扯淡。我不會放棄你的,我不想結束我們的關係。」

 

「重點是,你有辦法嗎?」斯內普猛然旋過身來,差點拐了哈利胸口一肘子。「波特,去你媽的放棄不放棄,我在講的是『祛魔』。你要是有梅林授予一隻潮蟲(woodlouse)的領悟力,你就會接受你是我的幽靈之一的事實。你做得相當好,已成為我犯下的一宗。」他搖搖頭,一綹髮絲飛起來,落在高聳的顴骨邊。哈利盯著那束頭髮,渴望銜在牙齒間,咬囁斯內普臉部瘦伶仃的稜角。他的心裡閃過一個絕望的念頭:癥結不只是項圈。噢,神吶,我把事情搞砸了。

 

「去吮別人的老二換下口味吧,」斯內普好像讀出他的心聲般說:「我需要全神貫注,想辦法逃出這所幽禁之屋。我有幾個構想,落實這些構想要花時間、花心力還要專注,所以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某個格蘭芬多嗚嗚咽咽、搖尾乞憐,纏著我的腳踝、翻肚子求歡。」

 

「你這個他媽的偽君子。」哈利的持杖手在哆嗦,房間裡煙味隱隱繚繞。他強按下怒火說:「行。沒問題。你的越獄大計要是失敗了呢?」

 

斯內普抱住雙臂。「難道你不覺得,當他們發現我的屍體時,你的人遠在天邊更好嗎?」

 

「你了嗎?」哈利撲向斯內普,一把握住他勁瘦的上臂二頭肌。那胳膊摸起來涼涼的,肌肉在他熱騰騰的掌心裡感覺鬆鬆垮垮。他用力往下拽,好似那討厭鬼那時正試圖逃走一般。藍色靜脈浮現在斯內普的肘彎處。

 

「最好是什麼都不做,」斯內普惱了,盯著哈利的手,好像那是一個格外噁心的吸血螞蝗標本。「我寧可這樣,也不願,比方說,對愛情充腦的白痴提供的性安慰感恩戴德,那傢伙的種種表現活似照三餐交媾可以安撫一切。告訴你,沒用的,波特。你可以扼住我的喉嚨,幻想照自己的喜好勒死我,但這一點用也沒有,既無法放我自由,不能讓我重新取得立身之地,也不能讓我與你平起平坐。永遠是無用功。」

 

哈利沒鬆開手,繼續粗暴的拽著他,好似擰緊塞子可以止住那些話語的傾瀉一般,希望能讓斯內普恢復理智不再做傻事,自己也鎮定些許。心煩意亂間,他注意到自己掐得太用力,都要把斯內普的血管弄破了。但他不在乎。又不是說他們還沒在對方身上留下記號。

 

「我不記得曾准許你碰觸我,」斯內普說,他的嗓音低沉、危險。「放手,波特,立刻。」

 

「你在玩哪門子蠢得該死的遊戲?」哈利拒絕被甩脫,應道。

 

「遊戲?什麼意思,你這無禮的傢伙?請容我提醒你,以免你沒注意到,這是我的人生。噢,他媽的行行好,我沒有必要跟你解釋。出去。」他側身用力一扭,但哈利緊緊握住不鬆手。斯內普怒極的臉透著斑駁的紅,他用自由的那隻手揪住哈利。「你到底希望藉此得到什麼?」

 

「實話,」哈利呼吸急促地說。「你在隱瞞什麼。我很確定。」

 

「就算我真的隱瞞了什麼又如何?難道我沒有資格擁有翻倒巷裡最低賤卑劣的流浪漢都能得到的體貼?我的祕密就是我的,波特,這是唯一仍舊屬於我的珍寶。」

 

斯內普抓著哈利的衣服前襟,一把將他扯上前來,最後兩人幾乎是鼻子對著鼻子,害哈利簡直就要鬥雞眼了。他差點就要屈從於他那話兒單調乏味的請求:上、上、上——梅林啊,斯內普的嘴就在那裡——這時斯內普輕輕的、低沉的說話了,他的氣息一頓一頓地小口小口噴在哈利的嘴唇上,「一把手搭在我身上你就原形畢露了。你那些高尚意圖屁都不值。你根本不理解『放手』究竟意謂著什麼。」

 

他往後急退,被斯內普眼底的激烈情緒迷住的哈利,只得到一秒鐘的預警時間。「好了,長長見識吧,波特。」

 

「啊,」哈利大叫,因為斯內普扭得他差點手臂脫臼。那個狗娘養的,痛死了。斯內普將他側身轉個半圈,一把扔開。手指被強行從緊扣著的地方扯下,哈利罵罵咧咧,又在被一個小型扁衣箱絆倒時尖聲大叫,然後碰地半個人倒在床上。

 

眼鏡要掉不掉地卡在他的額頭上,他瞪得眼睛像是突出來了,看著表情隱沒在亂髮之下的斯內普繼續轉身,最後將左拳一揮,砸上窗戶。

 

隨著一聲尖銳的、悅耳的破裂聲,他的手臂擊穿玻璃,玻璃紛紛碎裂。碎片灑遍房間,有些則落在底下的街道上叮叮噹噹地碎了一地。

 

「你這個瘋子,」哈利氣喘吁吁地說著,四處摸索那根扭曲多癤的魔杖。他不得不爬到床底下去把魔杖找出來,接著蠕動身體讓屁股先出,再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才剛起身,他又差點摔倒。他的幽靈突然進入全面暴動模式,隨著他每一記心跳,一下衝出他身體,一下又盤旋流竄他全身,一下噴進他的頭顱,隨即又流了回去,哈利頓時有股衝動,想雙手捧住耳朵,緊緊抱住頭。是啊,好像那會好一點似的。

 

斯內普背對著房間,唉,梅林,為什麼他維持那個姿勢,把臉轉了過去害哈利沒法看見呢?掛在窗櫺上鋸齒狀的碎片形狀彎曲,有如玻璃刀。一束陽光為刀刃折斷,鋪開了一片七彩輝煌,明明暗暗地照在斯內普裸露的肱二頭肌上,將邊緣色澤漸深的瘀青改換了顏色。

 

斯內普前臂的景象看得哈利入了神。那條抹了一層豔紅的蒼白前臂探到這座牢籠的牆壁之外,染血的手指伸向吹過的微風,這時浮雲流過遮蔽太陽,照得一切忽明忽暗。哈利站在那裡,盯著那條手臂眨巴著眼睛,一陣疼痛像滾燙的縫衣針在戳刺般,一直螫著他的雙眼,直到終於流淚。這裡方才出了什麼事情,他根本一無所知,只知道自己很不痛快。

 

「別動,我去拿你媽媽的玫瑰花過來,」他聲音嘶啞地說。斯內普的肩膀抽動了下,是因為這聲音,也或許是因為盤繞在他肘部柔嫩肌膚的棘刺造成的灼痛。他參差不齊的髮尾在他昂起下顎時滑了下來。接著他突然退了好大一步,咆哮著污言穢語,猛然一扭將他的胳膊掙脫安防結界的掌控。

 

一聲尖利的破碎聲響起,更多玻璃碎片夾帶著枝椏的牙籤狀細刺與可怕的肉屑,飛落到地板上。

 

當那後座力害斯內普站不穩身體時,哈利猛衝上前,從後面伸出雙臂抱住斯內普,將他攔住,差點在斯內普的體重落到他身上時失去平衡。哈利撐穩自己,將魔杖遞到另一手,找尋一個不會戳到人的姿勢。儘管哈利企圖超量供給他食物,這傻瓜還是太瘦了。嘖,這種時候想這個也太蠢了吧。哈利用力閉上雙眼,把臉埋在斯內普的頸背。那裡那裡聞起來有汗水和油膩黑髮的味道。討厭鬼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哆嗦著深呼氣吸氣,整個人都在搖晃。這感覺像極了交媾。眼睛閉著,哈利不由自主地對那抵在他小腹騎乘著的灼熱、一波接一波毫不間斷、潮濕又堅硬的感覺起了反應。他的老二硬挺挺的,老天,這會兒他真的恨死自己了。

 

他架著斯內普不讓移動,他那愚蠢的傢伙磨蹭著斯內普的屁股。這並不是因為他了解到這是最後一點纏綿,而是因為,要是能找到方法,他會直接溶入斯內普的皮膚中。真奇怪,竟是裹住斯內普的那個人,以他的幽靈的行動,當作另一組雙臂,用蜘蛛裹住蒼蠅的方式,將他的罪惡感纏裹斯內普。他猜想這種行為可以具體稱為「纏死不放」,但他不太他媽的在乎。

 

之後那王八蛋掙脫他的懷抱,掛著一臉鮮血淋漓、兇殘猙獰、會讓芬里爾.格雷伯克倍感驕傲的表情,推得他轉了一圈[注]。

[注]原文是Then the bastard broke his hold, pushing round with a blood-spattered, animalistic grimace that would have done Fenrir Greyback proud.不確定譯文是正確的(尤其是push round的意思),懇請指正。

哈利吼出第一個進到腦子裡的東西:「你那樣做到底是為了他媽的什麼鬼啊?」

 

斯內普大口喘氣,門牙前的上嘴唇隨著他的呼吸一鼓一鼓地。「因為,你這個來自糞堆的弱智難民,」他透露道:「我想讓你看看,你顯然無法為自己好好設想的事情。」他將傷得一塌糊塗的手臂舉到身前,那條手臂的傷情就跟哈利擔心的一樣令人腸胃翻攪。

 

「是啊,你是秀給我看了,」哈利說著舉起舊魔杖,滿腦子只想止住流淌的鮮血。「不要動,我要——」

 

「不用這樣該死的紆尊降貴,」斯內普詆毀道。他用沒受傷的手抓住魔杖,逼著放下。「看看它。」

 

但哈利辦不到,他只能直直望進斯內普眼中。他的幽靈也同樣爬進他的眼窩望過去,看見死亡,看見一個兇手逐漸接受他的末路。

 

是我的人生,」斯內普悄聲說道。「這是碰觸廣闊的天空,不再有荊棘、不再有瘋狂、不再有監禁的圍牆,所要付出的代價。」他握緊又放鬆血肉糢糊的拳頭。「不再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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