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爬上通往鄧不利多辦公室的樓梯時,仍在為處理西弗勒斯的行為時不能任其浮現表面的反應而心緒不寧。


「怎麼了?」鄧不利多在他能夠敲門前就打開了門。


「西弗勒斯突發奇想,認為他愛上了我。」哈利疲憊地落坐在火爐邊的椅子上,將腦袋埋入雙手中。


「你沒意識到這種事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嗎?」鄧不利多挑起一道眉毛。


「我甚至不曾考慮過這個可能。為什麼我要考慮到?」哈利問道,徹徹底底地不敢相信。他向來認為西弗勒斯跟其他學生是不同的,不是因為他比他們成熟理智太多,而是因為他太聰明,不會愛上老師。


鄧不利多輕聲笑了。「你在開玩笑。不,我能了解你沒想過這件事。他做了什麼?」


「他跳上我的大腿,試著吻我。」


「那你做了什麼?」


當然鄧不利多不會認為他會做出任何肯定此等行為的反應。「我推得他摔了一屁股,然後要他去找米勒娃做為期一週的禁閉──」


「你不認為這有點嚴厲了嗎?」鄧不利多打岔道,表情不再愉悅。


「我還派給他一份十英尺長的報告,題目是符合師生分際的行為。」哈利認為這個處分是有點嚴厲了。甚至在處理一些曾經試圖親吻他的學生時,他的態度還更要……寬大一點。


「我想,有這份論文也許就夠了。」


好吧,也許他的反應是有點超出犯罪的比例原則了,但哈利對西弗勒斯有比這更高的期待。「我那時……非常生氣。」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這件事沒理由令他這麼意亂心煩。「我沒從他身上預期到這個,又或者也許我希望他不會對我產生那種感情,因為我們是朋友。」


「他才十五歲。你知道所有在那個年齡的孩子都為了激情與情感而熱血沸騰,這一點都不令我驚訝,讓我驚訝的是你的反應。」鄧不利多直視他的雙眼。「告訴我為什麼你那時反應這麼激烈?」


哈利毫無頭緒。當西弗勒斯親吻他時,他突然意識到這件事的錯誤,以致思緒都混亂了。他能做的就是保持鎮定地面對西弗勒斯。他做了另一個深呼吸,他的胃終於開始安份了下來。「我不該對他那麼嚴厲,我確信我深深傷害了他。現在我需要去做些補救。」


「我覺得幾乎沒有人比你更有能力傷害他了,但或許你該等到假期結束他返校時再處理。」


哈利站起來。「到那時,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無動於衷了。」


「現在,他的情緒可能佔了上風,使得你不得不再次處罰他。」


他抓到了一個重點。西弗勒斯確實不了解克制這個字的意涵。「至少我能為我的過度反應表示歉意。」


鄧不利多搖搖頭。「做你認為最好的事情吧。」


那就是西弗勒斯的問題。哈利從來不知道對他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

 

* * * * *

 

哈利打開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大門,掃視待在裡頭的人。「伊文斯小姐,假如妳方便,我想跟妳談談。」


「嘿,莉莉,妳做了什麼啊?」詹姆斯在她尾隨哈利穿過大門、走過通道時大聲喊道。


她怒氣沖沖地瞪著他,在一名教師勉強可以接受的範圍內表達她的憤怒,但什麼話也沒說。


「斯內普先生在哪裡?」哈利痛恨身處這樣的境地,但不管是圖書館還是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他都遍尋不著西弗勒斯。


她抱起了雙臂。「我不知道。」


當然,莉莉會盡她所能把這件事變得難上加難。哈利咬緊牙關。「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氣──」


「才不只那樣,你不認為嗎?」她的雙眼閃著屬於她自己的惱怒。


「我不會跟妳討論他的事情。現在,倘若妳知道他在哪裡,我建議妳告訴我。」他抱起雙臂,回瞪這個女孩。


她只是直直地瞪了回來,無疑是認為她佔盡了優勢。幸運地,她不是個斯萊特林,否則他就得為他想知道的訊息付出極大的代價。「好讓你可以再度傷害他?」她終於說道。


「伊文斯小姐,現在,麻煩妳。」他以他最有效的、表示不以為然的教師口吻發出命令。即便是最忠實的格蘭芬多盟友,通常也不能抵抗它。


她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


他咬牙切齒。天殺的、頑固的、忠誠的格蘭芬多。如果他不是對她如此惱怒,他會覺得這項發現值得褒獎。「伊文斯小姐!」


「我是說真的,我叫他不要告訴我。他只是想要獨處。」


哈利用兩根手指掐掐鼻梁。「妳有任何猜測嗎?」


她再次怒瞪著他,然後在他瞪回來時垂下視線。他還是能比任何活蹦亂跳的學生更頑固。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再次受到傷害,可以嗎?」她輕聲說道。


哈利無法回答她,所以他只是等待。


「試試湖畔。在與禁林交界處,有一小塊僻靜的地方,一些岩石構成了一個小小的藏身地。他有時喜歡坐在那裏。」


「謝謝妳,」哈利說道,然後一直等她走回公共休息室才匆忙離去。

 

* * * * *

 

即便月光閃耀在湖面上,周遭仍不太明亮。在發現西弗勒斯之前,哈利就聽見輕輕一聲被壓低的嗚咽。他已在鞋子上施了一記靜音咒,以免西弗勒斯一聽見他的聲音就逃跑,但他這手預防措施顯然是不必要的。


「你正在策畫來場復仇嗎?」哈利猶豫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西弗勒斯的臉頰潮濕,聲音沙啞。「你來是為了給我另一個禁閉嗎?」


這句話令哈利感覺更糟了,而就他對西弗勒斯的了解,他可能是故意這麼說的。「我已經給過禁閉了,不是嗎?我並不想傷害你──」


「是嗎?你總是如此殘酷地對待那些說他們在意你的人嗎?你能維持住任何關係還真是令人驚嘆的一件事。」西弗勒斯的聲音刺耳。


「然而你並不只是告訴我,對吧?你表現給我看了,而且是用非常不適當的方式。」即便到了現在,甚至只是想到西弗勒斯爬上他的大腿,那感覺仍舊非常糟糕。


「對不起。我只是以為……算了。」西弗勒斯別開臉。


哈利清清喉嚨。他從未懷疑過他的導師兼教師身份,從未想過西弗勒斯會如此嚴重地誤解了他。「我知道你以為我對你有不同的感覺,比起我──」


「這說法太輕描淡寫了。我以為你愛……在意我。」他的語氣彷彿心碎。


哈利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必須明白,我們之間永遠不能有任何東西,至少,不能像那樣。」


「為什麼不能?我以為你不在乎我的外表。」


「你的外表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我視你為一個好朋友。」好吧,也許『一個好朋友』這說法太冒險,可他不想更進一步地傷害西弗勒斯了。「不過你只有十五歲,而且原諒我這麼說,你還非常年輕。會有其他比我更好的人在等你的。」


「什麼?你在說什麼?」西弗勒斯站了起來。他現在幾乎跟哈利一樣高了。「你不知道在所有曾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中,你的出現是最好的一件嗎?我無法想像穿著我母親滿是補丁的斯萊特林長袍的人生會是什麼模樣。」


深明沒有他的介入時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在西弗勒斯身上,哈利無法對那條沒有展開的道路感到惋惜。「會有其他好事來到你的生命裡的,我向你保證。」


「也許。但是沒有了你,就稱不上是好事了。」


西弗勒斯戲劇化的語調令哈利想要微笑,但這無疑會使已然糟透了的情況變得更加糟糕。「此刻,發生在你我之間的事情是徹底不適當的,假如被人發現,我可能會失去工作。」


西弗勒斯瞪大了眼睛。顯然,他不曾考慮過那個後果。「不行!他們不可以──」


「你以為他們會如何處分對學生性騷擾的教師?」哈利抱起了雙臂。


「假如我同意,那就不是性騷擾了。」


「你的年齡還沒大到能夠給予同意[[1]]。」而且地獄裡有一處地方,是專為任何膽敢佔年輕人便宜的成人而準備的。


一抹小小的微笑出現在西弗勒斯的臉上。「我再過幾週就可以了。」


承諾年齡[[2]]可能是十六歲,但是對肩負照顧或監督責任的人[[3]]來說,承諾年齡實際上是十七歲。但這兩個都不是重點。「很抱歉,你是我珍愛的人,但不是當作一個戀人。永遠不會像那樣。」


西弗勒斯的肩膀垮了下來。「永遠不會?」


哈利想回以『永遠不會』以熄滅西弗勒斯眼底的那一點希望,但他沒法讓自己這麼做。「我不能宣稱未來將會如何,但我可以跟你擔保,不管未來怎麼走,當你還在學校的時候,什麼都不會發生。」


「終有一天我會讓你把這些話吃掉,我向你保證,」西弗勒斯語氣裡的威脅使一陣戰慄滑下了哈利的背脊。


「不准挑戰它,直到你畢業之後。否則相較於你再次嘗試這事時我所會有的反應,這次的懲罰將是蒼白無力的。」這種事馬上再來個一次,他可就沒法撐過去了。


「很公平。」西弗勒斯開始走離這塊小小避風港,但又回過頭來。「關於那個為期一週的禁閉呢?」


他很少有撤銷處分的時候,但這一個懲罰是不公平的。「好吧,我想這有點嚴厲了。」


「那論文呢?」西弗勒斯追問道,顯然正在期待一個徹底的減刑。


這是不會發生的。哈利想要給他上一課,那就是三思後而行。「耶誕假期結束後交給我一篇十二英呎長的報告,否則我將恢復原有的禁閉處分。」


「什麼?」西弗勒斯憤慨地尖叫。「之前只有十英呎。」


「它長高了。別討價還價,不然它可能會長得更高。」看著他一臉的驚恐,哈利笑了起來。

 

* * * * *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哈利一邊說,一邊低頭看著衣衫不整、汗流浹背、高潮過後的雷古勒斯布萊克與西弗勒斯。他忍住一聲嘆息。自從冬季學期開始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逮著他們兩個在一起。情況開始變得令人惱怒了。「為了不適當的行為與衣著──或者是缺乏衣著,兩個學院各扣二十分。現在穿上衣服,回你們的公共休息室去。」


在哈利怒氣沖沖的瞪視下,他們倆沉默地穿上衣服。西弗勒斯滿臉通紅,但雷古勒斯似乎並不在乎。他朝西弗勒斯一揮手,漫步離去了。


「一個級長應該有更好的表現,」哈利在西弗勒斯沒有行動時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他的語氣在說哈利不必費心打斷他們。


「噢,但這確實是我的事,斯內普先生。我是這所學校的老師,我不能公開原諒這種行為。你應該更懂事的,又或者,至少要知道不要被逮到。」


「你那麼在乎的是我正在做的事,還是我正在跟一個食死徒做?」西弗勒斯滿臉怒容,眼裡閃耀著怒火。


「我認為你自己就可以回答。我不想看見你跟著走上那條路。」哈利誠摯地希望西弗勒斯會把他對雷古勒斯的意見聽進耳裡,但他努力與他談話直談到臉色發青也沒效。


「為什麼不行?他們會很賞識我的。」這話聽起來好似西弗勒斯相信他們的承諾。


見他錯得那麼離譜,居然相信那些鬼扯淡,哈利心裡很痛。「他們會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而利用你,你聰明得足以明白這一點。你並不是沒有很多其他更好的選擇。」


「我喜歡小雷。」西弗勒斯低下頭,臉頰泛紅。


「我沒有說不要繼續見他,我說的是考慮除此之外的一切。」


「你以為我沒有嗎?」


「看起來不像有。」哈利朝那一窩毯子做了個手勢。「上床去,時間已經晚了,而且你我兩人明早都有課要上。」

 

* * * * *

 

再一次的,學年尾聲似乎是悄悄溜到了哈利的眼前。他敢發誓現在是四月,但這燦爛陽光、溫暖天氣說的是截然不同的事。


五年級普通巫測最後幾天裡的某個傍晚,他朝窗外的湖光水色瞥去一眼,看見幾群學生徜徉在燦爛陽光下。詹姆斯、西里斯、雷姆斯及彼得全都聚在一起,西弗勒斯正坐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一段記憶在腦海裡發出一聲喀噠,哈利衝下樓梯,奔過草坪。


展現在眼前的景象,就像多年前他在斯內普的儲思盆裡看到的。他停步片刻,感覺呼吸困難。


詹姆斯吼道:「除你武器!


西弗勒斯的魔杖脫手而飛,西里斯爆出一聲大笑。


障礙重重!」他說道,將魔杖指向斯內普;撲往自己魔杖掉落處的斯內普被絆倒在半路上。


附近的所有學生都轉頭看了過來。他們中的一些移動腳步,慢慢地走近了點,一些人滿臉不安,其他人把這當成娛樂。


斯內普躺在草地上,直喘著氣。詹姆斯與西里斯朝他步步逼近,他們的魔杖高舉。


「考試進行得怎樣啊,鼻涕精?」詹姆斯說道。


「我那時在看他,他的鼻子就碰在羊皮紙上,」西里斯說道。「羊皮紙卷會有一大堆油膩膩的印子,沒有人認得出上面的任何一個字。」


幾個觀眾被這些話逗得哈哈大笑。大部分學生則被這場衝突嚇呆了,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惡咒仍在西弗勒斯身上運作著;他奮力掙扎,彷彿被看不見的繩索綑住了一樣。


「你真是白癡,」他粗喘著氣,以一種最純粹的憎恨表情,怒瞪著詹姆斯。「我會逮到你,讓你為此付出代價!你等著。」


「等著什麼?」西里斯冷酷地說。「你打算做什麼呢,鼻涕精,將你的鼻子往我們身上蹭嗎?」


西弗勒斯激動地咒罵:「你們竟然蠢到當著一群目擊者施咒攻擊一名級長?」


「我認為他們想看到你終於明白你是何等的油膩,」西里斯譏笑道。


「放開他!」莉莉大聲叫道,從湖邊往這裡跑過來,兩個拉文克勞女孩跟她一道。


「啊,伊文斯?」詹姆斯應道,他的聲音突然友善了起來。


「放開他,」莉莉重複道。她瞪著詹姆斯,滿眼的惱怒。「他哪裡惹到你了?」


「嗯,」詹姆斯說道,看似正在思考,「更多是基於他的存在這個事實,倘若妳明白我的意思……」


幾個學生緊張地笑了笑。


「也許你最好是放開他,波特,」比林斯,一名高年級的拉文克勞男孩,說道。他的語氣有抹威嚴。「你要是不放開他,你會為自己招來很多麻煩。」


西里斯冷嗤一聲,但詹姆斯往周遭一看,人們並未如他假設的那樣,被他的惡作劇逗得哈哈大笑。


西弗勒斯身上的惡咒已經失效了,他抓住魔杖,但猶豫了下。「除你武器!」詹姆斯的魔杖飛向他,他一把抓住了。「通通石化!


詹姆斯應聲栽倒。西里斯舉起魔杖要詛咒西弗勒斯。


「我若是你就不會那麼做,布萊克先生,」哈利一邊說一邊走近西里斯。這齣鬧劇已經演得夠久了。


假如表情能夠殺人的話,哈利已經死了。但西里斯垂下了魔杖。


「你也是,斯內普先生。」


西弗勒斯一臉的抗拒。「我必須嗎?」


「是的。還有放開他。」


「只因這是你的命令我才這麼做的。」他朝詹姆斯輕彈下魔杖。「咒立停。


詹姆斯釋然地嘆了口氣,然後一躍身站了起來。「我的魔杖。」


「我不是非常確定我是否應該還──」


哈利瞪著西弗勒斯,於是他靜靜地將魔杖遞了回去。


「你還好嗎?」莉莉問向西弗勒斯。


「我很好。我覺得假如比林斯不介入,情況可能會變得非常有趣。」他的語氣清楚顯示了他從經驗裡掌握到了什麼,還有他正期待著一場戰鬥。哈利十分確信,倘若他知道這事原本可能如何結束,他會重新考慮一下。


「盧平先生,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允許一名同為級長的學生遭受攻擊嗎?」哈利問道。雷姆斯不曾對斯內普伸出援手這一點,在過去一直困擾著他。


雷姆斯抬頭看他,臉上寫滿了愧疚。「那時我在看書。」


「格蘭芬多扣十分,」哈利說道,旋即轉身走開。雷姆斯真該被罰個禁閉的。


西弗勒斯趕上他。「為什麼你先讓比林斯插手?我的意思是,你在那裏的時間久到足以在事情一開始時就阻止它了。」


既然危機已經被阻止,哈利很高興能讓那份陳舊的記憶死去。「比林斯的介入令詹姆斯分心,那樣的機會對你就夠好了。我不會讓他傷害你,假如這是你擔心的事情的話。」


「他做不到的。有太多旁觀者了。更何況他既不狡詐也不聰明。」情況完全不同了,不是嗎?西弗勒斯不是哈利過去那條時間線裡的那個飽受同儕排斥的人。不管詹姆斯可不可能做出同樣的事情,結果都已經截然不同了。


「是的,他做不到,」哈利說道。「但他有可能在任何人注意到之前對你造成某些傷害。」


「不管他做了什麼,我都會從他身上討回來的。」

 



[1]  給予同意(give consent),意指在生理與心理上有能力「同意」去做某件事情,通常涉及(性)關係的建立。這是一種經過理性考慮後所給予的同意。

[2]  承諾年齡(age of consent),意指可合法的考慮給予同意(從事性行為)的年齡,在很多國家,甚至就直指合法的締結婚姻的年齡。

[3]  原文是position of trust,法律術語,通行於英、美與加拿大,意指對他人或組織負有責任、握有權力的一方,如監事、教師,而此握有權力的一方要受到更嚴格的監督與限制。在英國,十八歲以上、位於position of trust的人,不得對十八歲以下的人從事性行為,因為這被視為一種對信任權力的濫用。本文作者在這裡關於position of tust之承諾年齡的敘述可能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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