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
哈利步伐沈重地走上霍格沃茲的台階,朝大廳走去。令人驚訝的是,鄧不利多正坐在其中一張長桌旁,雙眼凝望著虛空。哈利放下行李。「一切都安好嗎,阿不思?」
鄧不利多眨眨眼,然後點點頭。「噢,是的,很好。你的搜索成功了嗎?」
哈利坐下,慢慢噓了一口長氣。「沒有。我猜我別無選擇了。我已經找過所有我能想到以及每個西弗勒斯提出來的地方了。」
「西弗勒斯?」在鄧不利多的聲音裡有某種東西,暗示著他不確定他欣賞此事。
「他想幫忙。他確實是個才華橫溢而且有條不紊的研究者。」而且西弗勒斯已經發現兩具可能運作過的時間轉換器。不幸的是,哈利一具都找不到。儘管痛恨承認失敗,他確定今年是最後一個四處尋找某樣他就是無法找到的東西的暑假。
「那並不令我意外。」鄧不利多嘆口氣。「我已請他擔任未來這一年的級長。我希望這將幫助他發展出一些與他的聰穎相襯的社交技巧。」
「你確定這是一個好主意?」不是說他認為西弗勒斯不能勝任這項工作,但這個職位也確實存在著濫用它的權力的誘惑。要知道西弗勒斯是不懂得抗拒誘惑的。
「由於你是他最大的支持者,我以為你會很高興。」
「我是很高興,真的,但我知道他可以表現得有多挑剔。而且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抗拒濫用他的權力的衝動──別那樣看我,我喜歡他並不代表我看不到他的缺點。不過他就像任何一個赫奇帕奇一樣的忠誠。」
「只對他喜歡的人忠誠,而這會是你以及莉莉•伊文斯,可能還有雷古勒斯•布萊克,雖然關於這一位我不是很肯定。」鄧不利多的聲調顯示另有內情。
哈利猜不到那是什麼。即便以一名成年人的身份認識了鄧不利多,這位長者幾乎仍像哈利童年時所認識的一樣,是個奧秘難解的謎。
「雷古勒斯•布萊克正朝一條危險的道路前去,而我真的希望我能說服西弗勒斯不要跟隨他的腳步。」哈利其實對雷古勒斯所知甚少,但就他所看到的部分,並不能讓他受到哈利的喜愛。至少西弗勒斯沒有主動和斯萊特林學院裡的食死徒之子們結交。哈利知道在拉文克勞裡也有幾個食死徒的孩子,但他們似乎在政治上較不那麼活躍。又或者,也許政治並不是他們的首要議題。
「終究那不會是你的選擇。」鄧不利多說道。
「是的,那不是。但要是我能在好的方向上影響他,我會這麼做的。」既然他知道自己將留下,那麼將會有更多的時間保證這一點。「下一次鳳凰會的會議訂在什麼時候?」
「下週。已經有好幾個引人注目的純血,以及一些麻瓜種,死去了。」鄧不利多蹙起眉頭。「還有一位相當不知名的預言師。西比爾•特里勞妮。我不知道她的死亡是基於什麼樣的目的。」
哈利的脈搏開始狂跳。特里勞妮?倘若她死了,那就不會有個預言讓斯內普碰巧聽到,然後帶回給伏地魔了。
這個地方不只早於他的時間線。這裡甚至不是他的世界。
即便他已經明白他差不多是沒有希望找到路回家了,但如此絕對地得知此事,就像從一支以最高速度飛行的掃帚上摔下來,重重地撞進地表。
「哈利,哈利!你還好嗎?」鄧不利多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非常遙遠。
哈利眨了眨眼睛好幾次,試著集中焦距。「我很好,」他說謊道。
「你看起來並不好。你看起來就像當初你啪地一聲突然出現,最後倒在我腳邊時的模樣。剛剛你怎麼了?」
哈利做了一次深呼吸,希望能澄清他的思緒,然後又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重點是什麼?他要生活在這個時空裡了,而且假如他能比曾經做過的更好地幫助到他們,那他就應該去做,即便這意味著再度面對伏地魔。
「為什麼我們不從讓你心煩意亂的事情開始講起呢?」
哈利將腦袋埋入了手掌心。「在我的時空,西比爾•特里勞妮作了一個對我的生活際遇造成重大影響的預言。假如她死了,她就不能做這件事了。」
鄧不利多將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隨即蹙起眉頭。「也許她已作出預言。」
「不可能。預言示下時,你親耳聽見了,而且這則預言應該在數年後才會出現。」
「預言的內容是什麼?」他問道,眉頭甚至皺得更深了。
哈利深深吸口氣,挺起肩膀。「它說我會擊敗伏地魔,否則伏地魔將會擊敗我。」
「而你辦到了?」
「是的,但是在預言示下的許多年以後。」
「你可以再做一次嗎?我的意思是,擊敗他。」
「那時我得到許多幫助。」哈利不再像他初抵此地時那樣經常想起羅恩與赫敏了,但他現在極度思念他們。沒有他們,要他再次完成整套任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你確實知道關於魂器的事情,對吧?」
「是的,但我是直到最近才發現它們的存在。我甚至還沒開始研究他是用了什麼做為靈魂的載體。」鄧不利多滿懷希望地看著他。「你知道嗎?」
「我知道在我的世界裡的魂器是什麼,可能還有如何找到它們。但在這個時空的我就沒法那麼肯定了。」他要獻身於這個版本的魔法世界,即使這意味著放棄了所有回家的機會。
倒不是說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會有任何返回自己的時間線的機會,尤其不會是在五年後的今天。但就算他有機會回家,那也不會對他的決定造成任何影響。每件事都會改變。所有人都會繼續自己的生活。不,他得接受事實,那就是他記憶裡的一切都已逝去。
但是仍有個關於他的時間悖論存在,那就是他將於這裡的1980年出生。距離那時已經不足五年了。
「我們要在魂器相同的假設下展開行動,而且我們應當告知鳳凰會這件事,」鄧不利多這般說道,於是將哈利拉出了自己的思緒,並提醒了他某件事。
彼得將在兩年後成為鳳凰會的成員,再者假如存在著叛徒,那麼叛徒可能不只一個。「也許對所有的人坦言相告不會是個好主意。」
鄧不利多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什麼跟任何一位成員有關的事情嗎?」
「不知道。但我可能知道某件關於一個未來成員的事情。」哈利還不打算控告彼得。也許在這個時空他不會出賣他的朋友。「我需要人手以追蹤魂器的下落。」
「你會有的。」鄧不利多沉默了一會兒。「開學後我們要開一次會。說到開學,你今年會為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長袍與課本付帳嗎?」
哈利從不知道他到底贊不贊同這件事,可他每年都會問起。哈利努力對抗他的惱怒,說道:「在上一學年,他是他那個年級裡最頂尖的學生嗎?」
「領先不少。」
「那麼我會買課本給他。而且我已經貓頭鷹過他了,我們打算在下週碰面。我也考慮讓金斯萊加入我們的午餐。自從邂逅了他,感覺像是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鄧不利多輕聲笑了。「那肯定將是頓有趣的午餐吧?」
「為什麼你會那樣說?我相當確定西弗勒斯喜歡金斯萊。你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不,當然不知道。我很確定午餐會順利的。」
* * * * *
「斯內普先生,」哈利說道。「到目前為止,你的假期過得如何?」
「過得很好。」西弗勒斯沒有正視他的眼睛。比起他通常在暑假尾聲時的模樣,現在的他更是憔悴蒼白,瘦了快一半,而他的頭髮,看起來就像打從學期結束後就不曾清洗與修剪。梅林,西弗勒斯需要在開學前處理一下頭髮。
「是嗎?」哈利問道,注意到那身補丁長袍和磨破的鞋。
西弗勒斯怒瞪著他。「你非要那樣嗎?」
「怎樣?」哈利問道,強迫自己不要瞪回去。
「老是在我說情況很好的時候懷疑我。」
「我只會在認為你說的是謊話的時候那樣做。就像現在。」
「也許這只是我自個兒的事而不是你的。」西弗勒斯氣呼呼地說道。
倘若他們在學校,哈利或許會為了這樣的語氣而斥責他,但他們不在學校,而且哈利今天不想跟他陷在爭執裡。「我們何不先去拿你的長袍呢?」
「你知道你不用每年都這做這件事吧?」但很顯然西弗勒斯並不相信他不會再這麼做。
哈利對他微笑。「我知道我不用,但我想做。不知怎麼地,假如你秋天時有幾件新長袍,每件事情都會因此變得更舒心自在一點。」
「你聽起來真像個女孩兒。每件事情都會隨著新長袍而好轉。」他的聲調是嘲弄的。
但哈利不在乎。「這話我說過不只一次了,而這並未令它的真實性有絲毫的減損。」
「你是個女孩兒那句?」
「新長袍使情況好轉那句。」
「我可以在沒有新長袍的情況下過一年。」
「也許可以,假如你的個子不是長得這麼快的話──那些咒語大概在施咒的十八個月後就失效了。但是倘若你有幾件新的,狀況會好上許多。所以,我們要不要出發了?」
「讓我們別再討論這件事了。」
「今年八月的天氣一直好得不尋常。」在西弗勒斯惱怒的瞪視下,哈利竊笑著說道:「好啦,換個話題。」
「我正在考慮魁地奇的院隊成員選拔。」
哈利揚起一道眉毛。「這句話出自一個幾年前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能學會飛行的男孩。」
「我只是在想也許加入球隊會很有趣。」西弗勒斯朝他咧嘴一笑,不過哈利不至於蠢到相信那抹微笑。
「你不打算告訴我的是?」哈利理解他的想法。「也許那能讓男孩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是嗎?」
「我才不在乎那個。」但西弗勒斯臉紅了,而且刻意不看哈利。
「當然。」哈利瞥見了金斯萊,於是朝他揮揮手。當他趕上他們時,金斯萊蜻蜓點水地吻了哈利一下。
「見到你真好,哈利,還有西弗勒斯,是吧?」金斯萊咧嘴微笑。憶起上回兩人獨處時金斯萊是如何運用他那張嘴的,哈利忍不住渾身稍微一顫。
「是的,」西弗勒斯輕聲說道。「我以為我們要去買我的長袍?」
「我們是啊,但我邀請金斯萊和我們一起吃午餐,你不會介意的,是吧?」
西弗勒斯看似不知所措了片刻,但他最後搖了搖頭。「不介意。這很好。」
「太好了,」哈利說道。「我們出發吧。」
* * * * *
「過去兩週以來,我不太常在圖書館看到你,」西弗勒斯邊說邊走進哈利的辦公室,他的書包扛在肩上。
「這學期我不會做那麼多的研究了。」或者是一個研究也不做了。自他決定投身在這條時間線起,他就不打算繼續拎著腦袋往牆上撞,努力找路回到另個版本的世界。
「不再研究時間旅行了?我仍在研究呢。」西弗勒斯在沙發上坐下。
「你不必如此,」哈利說道。他可能該在西弗勒斯不得不追問之前就告訴他這件事。
「我正覺得這主題挺有趣的,不過你已經決定留在這兒了?」
「是什麼理由讓你覺得我不會?」撇開鄧不利多不論,他從未和任何人討論過他的處境,而且即便是對鄧不利多,他也從未坦言身份,更不曾透露過任何事。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西弗勒斯聳聳肩,不過沒有看向他。「我一直有種感覺,那就是這整件事情不只是理論上的探討,你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渴求它。」
哈利有時會忘記西弗勒斯究竟可以多敏銳。「你說對了。我失去了某樣東西,於是我想要再度找到它。」
「那你再也不想找到它了?」
「現在我知道這份失去已經沒有挽回的希望。」儘管接受這個事實很痛苦,哈利終究還是準備好要接受了。他仍然不知道該拿逼近中的時間悖論怎麼辦,但他能做的就是寄望於悖論可以自行解決悖論問題。
「我很遺憾。」然後他更靠近了一點,壓低嗓音。「我……嗯……想要問你……你認為玩魁地奇有可能給男孩留下深刻的印象嗎?」
十五歲是非常難熬的。哈利認真以對。「我認為比起你玩魁地奇的技巧,人們更會對你的天資聰穎印象深刻。」
西弗勒斯冷哼一聲。「你想你能說點別的看法嗎?我不認為我這年齡的男孩會對我的天資聰穎施捨任何他媽的注意力。」
「注意你的用詞,」哈利半認真地責備他。「但你說的對,唯一一個男孩將會記住你的時機是在你協助他們做作業的時候。」
「就我所知,需要那類幫助的男孩大多在格蘭芬多,而且當我跟你說我不打算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約會時,請相信我。」西弗勒斯整個身體都在打哆嗦。
「我該提醒你莉莉也在格蘭芬多嗎?」
「就像我說的,我不會和任何一個在格蘭芬多的約會!」西弗勒斯一臉厭惡地搖搖頭。「但是,你知道的,也許我可以為了支援他們的作業而收費,那或許能帶給我想要的東西。」
哈利被那句話的言外之意震撼到了。「你不會真的這麼想吧?」
西弗勒斯一聲長嘆。「是不會。因為唯一有可能接受我的提議的將會是──」
「格蘭芬多。是的,我已經聽到了。你沒有必要用這個來換約會。」
「我知道我長的什麼樣。我需要一些東西。」同樣令人傷心的是,他說的沒錯。當你十五歲的時候,外貌是相當重要的,而不管西弗勒斯有多聰明,他永遠不會是英俊瀟灑的。
哈利暗自希望他能有些或許幫得上忙的話可以說。「外表不是一切,你的朋友全都知道這一點。」
「一個模樣長得極好的男人說起這句話當然輕鬆,」西弗勒斯氣沖沖地說道。「像你這樣的男人向來一帆風順。」
「我的生活從來就不是一帆風順,謝謝你的恭維。而且也許你需要我的眼鏡。」哈利花稍地摘下眼鏡遞過去。西弗勒斯偶爾會說出這種話。這場談話已經遊走在哈利認為恰符師生分際的邊緣了。「你這學期的課怎麼樣?」
「你可知道那種更改話題的行為,可能會讓我感覺自己像是挨了一鞭子?」
哈利抱起雙臂。「哦?」
西弗勒斯大大地嘆口氣,拂開一綹垂落的柔軟頭髮。「我的課很好。我想過這學期要修你的課,但我沒法將它塞進數字占卜跟古代魔文之間。」
「這兩門課你都選了?」
「我想取得十二項普通巫測的成績。」
「真是雄心勃勃,不是嗎?」赫敏也只選了十一項,其中有十項的成績是傑出。哈利微笑了。他幾乎記不得他跟羅恩選了幾門課,但赫敏總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該死,他仍然想念他們兩個。
西弗勒斯奇怪的看他一眼。「我沒法決定我想做什麼,所以我需要所有我能取得的成績。」
「我還以為你打算做跟魔藥學有關的事,」哈利說道。西弗勒斯是霍格沃茲多年來在魔藥學上表現最佳的學生,即便是莉莉也不及他的天賦才華,而斯拉格霍恩熱情地協助他變得出類拔萃,還提供額外的實驗室時間讓他做實驗。
「世界上有一百萬種專業,而我必須找到正確的那一個,所以我將從取得十二項普通巫測的成績這裡開始。」
「我確定不管你做什麼,你都會表現出眾。」
西弗勒斯漲紅了臉。
「儘管如此,為什麼是十二項呢?」
西弗勒斯瞪著他,好像他瘋了。「因為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