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週後,哈利服用了第一劑吸血鬼化藥劑(vampirism cure)。當晚,他躺在床上,很遺憾地承認西弗勒斯的意見又一次證明是正確的。這事一點都不『樂』;事實上,這份體驗距離『樂』事十萬八千里到他想不起心神愉快是什麼樣的感覺,而這時他進入療程才只十六小時。

朔月之日的日出時分,哈利喝下第一劑煙霧蒸騰、氣味刺鼻的黃色藥水,然後整個早上都坐在馬桶上,腹瀉之餘還疼痛如絞。到了下午,他對著水桶,不住嘔出胃裡的東西。他痛苦得不得了,多希望能有別的療法來達到目的。

但儘管西弗勒斯一再威脅說不會熬制第二批藥水,哈利也一次都沒想過要放棄,證明了格蘭芬多的固執。他贏了那場爭吵。至少哈利認為他贏了。但要把任何令自己感覺如此悽慘的事情當作勝利,是很困難的。

不過比這劑毒藥對他身體的折磨還要可怕的,是不得不坐視他遭此磨難的西弗勒斯所承受的苦痛。罪惡感正在把西弗勒斯活生生地啃噬殆盡,而這才只是第一天。西弗勒斯簡直沒法直視他的雙眼。

戀人一整天都徘徊在敞開的浴室門外,盡量不要侵犯他的隱私,同時又守在近處,他若昏倒--這事確實一直有可能發生--就可以過來扶住。

由於腹痛、排遺、和嘔吐終於結束了,哈利用一堆枕頭撐著自己,半躺在床上,試著休息。

西弗勒斯坐在旁邊的直背椅上,他的臉看似由石頭雕成,那寫滿痛苦的輪廓線顯得相當僵硬。

西弗勒斯將一杯蔬菜稀湯緊緊捧在雙手間,擱在大腿上。他低頭瞪著蔬菜湯,好像可以在那蒸汽瀰漫的杯底深處,發現宇宙的祕密。因為低垂著頭顱,黑色長髮掩住了他的臉。

哈利心想,他不曾見男人顯得如此頹喪。

好似察覺了他的目光,西弗勒斯瞥向他。「想再嚐一口看看嗎?」

哈利先前嚐的那一口沒有很成功地嚥下去。

「好,麻煩了,」他這麼說主要是想讓西弗勒斯更加靠近自己一點。

西弗勒斯過來坐在床緣,將手滑到他的頭底下溫柔地捧住,把他抬了起來,然後用另隻手把杯子湊到他唇邊。

哈利抿了口鹹味蔬菜稀湯,喃喃道了聲謝。這口湯似乎想留在落入的地方。

「還要嗎?」西弗勒斯問道。

「不了,謝謝,」西弗勒斯要撤回到椅子上時,哈利伸手搭在戀人的胳臂,阻止了他。「你還好嗎?」

「我?」西弗勒斯面露震驚。「我不是中毒的那個人。」

「我認為,你若中毒了可能還會比較好過一點,」哈利說道,隨即提議:「也不是非要你照顧我不可。告訴波比我們在做什麼,她會照看我的。」

留在霍格沃茲過暑假的就僅有龐弗雷夫人、米勒娃、海格和西弗勒斯這幾位教師。

「你想要她來陪你?我知道......我不是最有同情心的照顧者,」西弗勒斯生硬地答道,又垂下了視線。

這一刻,哈利願意付出世界上的一切,但求看到西弗勒斯對他冷笑。比起藥劑引發的絞痛,這個滿身負咎的魂靈更令他痛苦。

「我不是那個意思,」哈利迅速更正道。「我知道我這狀況正在折磨你。」

他舉起顫著的手,輕觸西弗勒斯的臉頰。

西弗勒斯緊緊閉上雙眼,轉過臉蹭蹭他汗濕的掌心,還抬起右手好將他的手固定在原地。「忍受這個的本該是我。」

「你是啊。我們兩個都備受煎熬。」他按著西弗勒斯的臉,領他低下來靠在自己胸前。西弗勒斯抗拒了一到兩秒,但後來他把自己的一雙長腿也拖到了床上,蜷縮在床緣他身邊的那一小方空間裡,頭枕著枕頭的一小角,偎在他的頭旁邊,黑衣包裹的手臂摟住他胸膛,最後發出一聲聽起來幾乎像是嗚咽的聲音。

哈利抬起手,拉得西弗勒斯的手臂把自己抱得更緊一點。由於明白西弗勒斯有多努力在克制自己,如何在設法讓自己振作起來,他沒有往自尊自重的戀人的臉上看過去。

「我覺得好多了,」哈利彷彿沒聽見那聲音似地說道。他很驚訝地發現自己說的是實話。他虛弱得就跟俗話裡的那隻小貓一樣,但至少腹部不再絞痛,消化道也沒有不良反應。「不用再照顧我了,」憶起自己一整天都做了什麼,又想到戀人強化過的感官,哈利說道:「我想我這會兒聞起來不是很好。」

西弗勒斯的手摟得更緊了。哈利感覺一個吻落在太陽穴上,同時西弗勒斯回答道:「你聞起來生氣盎然。我只在乎這個。」

裹在西弗勒斯充滿保護意味的暖意中,他緩緩飄進了夢鄉。

哈利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等睜開雙眼時,他發現房間對面壁爐裡的爐火已近熄滅。西弗勒斯仍抱著他,看似好幾個鐘頭沒動過任何一根肌肉了。

因為那劑魔藥的關係,哈利依舊覺得非常虛弱,但至少不需用到馬桶或水桶。轉過身,他迎視那對警惕的黑眸。「你攝食的時間必定到了。」

這句睡意濃重的陳述令西弗勒斯摟緊了他,用那對滿載內疚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默默哀求他不要繼續這個話題。

「在整個治療計畫裡,我的作用就在藉由我的血來過濾治療劑,」哈利說道,嗓音仍因睡意顯得粗啞。「你若不喝下,這一切就都白費了。」

哈利悄悄抬起手,繞過西弗勒斯的頸項,將戀人的頭顱帶向自己的咽喉。西弗勒斯讓自己被壓了下來。

察覺到那濕潤鼻息噴在自己脖子的敏感肌膚上時,哈利渾身一顫。儘管不舒服得要命,西弗勒斯就要開始吸血這件事還是令他興奮了起來。

哈利等著。一分鐘過去了,接著又是一分鐘,但就是沒有舌頭過來舔舐他。「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修長的手指揪緊了哈利身上的綠色棉質睡衣,然後他抬起頭,俯視著他,表情很掙扎。他不曾見戀人臉上露出這麼多的情緒。「我做不到。你太虛弱了。吸血會損耗你太多精力。拜託......跟你在一起時,我從不覺得自己像怪物,請不要讓我在這時候變成怪物。不要在你病成這樣時。」

他的胃狠狠一抽,但不是因為絞痛。西弗勒斯從未求過他任何事。在床上沒有,下了床也沒有。

哈利拂過西弗勒斯油膩膩的頭髮,把那髮絲從戀人苦惱的額間撥到了腦後。今早,在變得如此羸弱的那一刻,他就明白這將是最棘手的部分,因為西弗勒斯儘管不曾寵溺他,卻是相當保護他的。他心知在承受了整天的折磨後,從他身上吸血的主意必定令西弗勒斯難受至極。

哈利潤了潤突然發乾的嘴。「我知道你不想。我也無法想像看著不舒服的我一整天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是......我們得進行到底。這是我們的唯一機會。我們要受上一個月的罪,然後一起享受未來的人生。我好想好想那樣。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容易,但是......拜託,吸血好嗎?只吸兩分鐘,並不比我們平常的時間久。我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那水桶若在手邊,他就會把桶子轉交給西弗勒斯,因為從戀人的外表看來,他像是快因這項請求吐出來了。但西弗勒斯非常勇敢。他顫巍巍的深吸一口氣,點了下頭,破釜沈舟的決心令那張嚴峻的臉板了起來,然後他再一次低頭湊向哈利的喉嚨。

這一次,哈利不必等上太久,那條技巧熟練的舌頭就舔了上來。他定是真的被那藥劑給榨乾了,因為即便有西弗勒斯唾液裡用來滲進皮膚將之麻醉的化學物質,以及平常那股漫過他全身的暖意,他竟也沒被挑起性慾。

哈利很好奇這是否是因為魔藥已經起了作用,是否他的缺乏反應是由於斯萊特林的治療劑開始取得控制,又或者只是出於他的身體不適。

他側過頭,好看見自己放在附近床邊桌上的時鐘。那是個麻瓜電子鐘,有特大號的數字顯示,他不戴眼鏡都能看清楚。

西弗勒斯的獠牙刺穿皮肉時就跟往常一樣疼痛,但痛楚很快就消褪了。

西弗勒斯似乎知道時鐘的分鐘數字何時改變了,十一點三十七分整時,他開始吸血。

他的身體沒在西弗勒斯吸血時歡愉地飛揚起來,這情況著實是古怪、令人失望,但在某種層面上卻又令他如釋重負。因為自己若變得太性慾高張,就不會有能力留意時間,而斯萊特林的指示寫得相當清楚,吸血鬼不該一次攝取太多捐贈者已起了變化的血液。

分鐘數字變成九時,哈利碰碰西弗勒斯的頸背,輕聲說道:「時間到了。」

西弗勒斯立刻抽出獠牙,開始舔舐傷處,直到任何殘留的痛楚都消失許久後為止。

當西弗勒斯抬起頭時,目光幾乎是內疚地一觸即走。就算是在這麼筋疲力盡的時候,要認出西弗勒斯正在自我憎恨,也不需要用上太多察言觀色的技巧。

哈利伸手捧住戀人平滑的臉頰,把他的目光拉回到自己身上。西弗勒斯的獠牙依然醒目。「謝謝你。」

西弗勒斯刷地閉上眼,片刻後才又睜開來,痛苦萬分地凝視著他。「你受這罪是為了我。我才該跟你道謝。」

從西弗勒斯嘴邊兩側伸出來的獠牙尖端慢慢縮回嘴唇後面,哈利看著看著完全入了迷。通常他都因那份狂喜昏了過去,不曾見識這個過程。

「要不是我一直逼你,你永遠不會這麼做,」哈利答道,聲音很刺耳。

西弗勒斯伸出手指,輕觸方才吸血的部位。「我甚至不能治癒你的喉嚨。那個治療方案不許我在你身上施展任何魔法。」

「沒事的。一點也不痛,」望向西弗勒斯,他問道:「你可察覺到任何對我的血的反應?」

西弗勒斯緩緩搖了下頭。「沒有。我沒覺得有變化,不過......

「怎樣?」哈利追問道。

「平常吸血兩分鐘是不夠滿足我的,但......這會兒我並不覺得餓。」

「太棒了,」哈利咧嘴一笑。這天發生的種種終於來算總帳了,他打個哈欠,咕噥道:「累了。抱著我一會兒好嗎?」

西弗勒斯迅速施了個變形咒,把衣服變成灰色睡袍,接著默不作聲地挪動他倆的位置,直到自己仰躺著,而哈利躺在他身上。

「好多了,」哈利誇了一聲。「日出時叫醒我?」

的。」

「下一批魔藥已經準備好了?」他確認道。

西弗勒斯回答:「準備好了。」他的神情甚至更加嚴肅了。

「我愛你。」哈利不是很常說這幾個字,因為知道會令西弗勒斯很不自在。不過他今晚覺得需要說出這句話。

在他的臉頰底下,西弗勒斯是那麼的安靜,簡直像是完全停止了呼吸。久久一陣停頓後,他聽見西弗勒斯悄聲說:「從今以後,我對此再也不懷疑。我相信你也同樣明白我的......深情。」

很清楚最好別對這段不尋常的聲明表現得太過大驚小怪,他微微一笑,暗自希望對方能聽見自己這睡意朦朧的回答:「結果不錯,對吧?」

在墜入睡眠帶有療癒效果的臂彎中時,他注意到的最後一件事情是,西弗勒斯的手一直撫著自己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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