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的行為絲毫沒有改善。實際上,他很明顯地做得更糟了。



三個星期還不到,西弗勒斯走過校園的時候,那男孩直直朝他飛奔而來,好像地獄本身就緊追在身後。他渾身顫抖到連牙齒都失控地咯咯作響,臉龐淚痕斑斑,長袍糊著鼻涕。在嗚咽、打嗝和斷斷續續的結巴之間,西弗勒斯一個字也沒能聽懂。最後,他不得不抓住德拉科的肩膀用力搖了搖,逼他把話說得稍微連貫一點。



「冷靜下來!」他說,語氣中的所有生硬,都只源於不安。「先做個深呼吸,然後告訴我出了什麼事。」



但德拉科沒有聽從;他已經抓緊西弗勒斯的手,瘋狂地扯著他走向一座較為老舊、打從很久以前就不再使用的溫室。他彎身進入溫室落滿灰塵的玻璃牆與城堡的堅實地基之間的缺口,這時西弗勒斯知道他們是要往哪去了。就在轉角後,有座熟悉的石亭,在溫室及入口處的叢生灌木掩護下,成為學生相當喜歡的幽會地點。



在距離目的地兩英呎遠處,德拉科停了下來,猛地一轉身。「你一定得幫忙我,」他喘了一口氣,「我不是故意——」



西弗勒斯越發感到不安了。他推開男孩,弓身跨進灌木叢,然後即時停了下來。但沒過多久——下一秒,他就跪在了雙眼空茫地大張著的波特身邊。



「他沒——」在他身後,德拉科結結巴巴地說:「請不要說他——」



西弗勒斯放下他的手。不出所料,沒有脈搏。



「噢,天吶,」德拉科抽抽噎噎了起來。「噢,天吶,我成了殺人犯,他們會把我送進阿茲卡班,他們會要我——」



「安靜,」西弗勒斯說。他站起來,轉身,瞪得男孩一動也不敢動。「這事,」他非常慢地說:「怎麼發生的?」



德拉科打嗝,吞嚥,接著又打了次嗝。「這是意外!」



「意外。」



「是的!不是!我的意思是——噢,老天,這全是我的錯。」



啜泣更猛烈地反撲了回來。這樣下去,他們什麼事都做不了,西弗勒斯也沒有耐心等到男孩哭完。他迅速從長袍翻出平常就隨身攜帶的鎮定魔藥,灌進德拉科的喉嚨裡。德拉科嗚嗚呃呃了幾聲,隨即一陣搖晃;西弗勒斯引導他矮下身體,最後終於背靠著牆,抱著膝蓋坐好了。



眼淚仍不住地流,但現在平靜多了,減弱到至少能讓男孩說話的程度。



「我們再試一次,」西弗勒斯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從頭開始說。詳細地說。」



「這真的是意外。我沒打算——我沒有打算做這件事!」



「你期待我相信,在霍格沃茲所有可能的地方中,你和波特只是湊巧地在這裡碰見了對方?」



「我發誓!我也沒想到他會在這裡。我是過來窺看……呃,你知道的。」



西弗勒斯一時間閉上了雙眼。一個殺人犯窺淫狂。真是太了不起了。



「結果卻只有波特坐在這裡生悶氣。於是我想到了你的話,關於不要在教師看得見的地方打架的……」



西弗勒斯眼角的一根肌肉抽搐了下。很劇烈地。



「起先,我只是小小的撩撥他一下。就像平常那樣。他被刺激得狠了,叫我滾蛋,帶著我的雪貂臉離開他的地方,所以我——」



「怎麼了?」



「我真的沒有想到!」德拉科說,呼吸急促了起來。「不是故意要——我只是想到我們在黑魔法防禦術課上是怎麼被不可饒恕咒操縱的,懂嗎,想到昨天穆迪是怎麼用奪魂咒控制我們大家的,還有波特看起來到底有多蠢,他比誰都要快跳上桌,所以我——」



西弗勒斯恐懼與驚訝交雜地盯著他。



「只是要開個玩笑而已!」



「開玩笑,」西弗勒斯說,錯愕得完全動彈不得。「你施展魂魄出竅,好開玩笑。」



「我只是想嚇嚇他!我甚至沒想過這招會管用!爸爸不斷說著有多難掌控黑——」



「我會假裝沒聽見那個字。」



「哎呀,說得好像你還不知道一樣。他告訴我所有關於你們兩個以前如何——」



「我也會假裝沒聽見那句話,」西弗勒斯語氣更加尖銳地說。「所以你施展了那招,然後呢?玩笑開在哪裡?」



「我叫他……我叫他……」



「怎麼了?」



德拉科囁囁嚅嚅,說不出下一句話。已經忍無可忍的西弗勒斯一把握住他肩膀,把他拎了起來。「你叫他做了什麼?」



德拉科刷地緊緊閉上雙眼。「吸我的老二。」



當然。該死的當然。他早八百年前就該想到這一著。



「但後來,」德拉科一股腦兒把話通通倒了出來:「他真的開始做了,我嚇得半死,」——感謝上天的小小垂憐,西弗勒斯想到——「於是推開他,他一頭撞上牆,然後開始又是發抖又是亂抓,我快嚇瘋了,就跑去求救,現在他死了,我要被送去阿茲卡班了,媽媽會非常難過,但我從來沒有打算要——」又是一陣嗚咽襲來,劇烈到突破鎮定藥水的效力,削去剩下的語句。



西弗勒斯冷眼旁觀他哭泣一分鐘,回頭瞟了波特一眼,才又繼續看德拉科。已在思忖波特驚人的奪魂咒易感性在未來所代表的危險的他,甚至沒法積蓄起足夠的怒火。要是連德拉科都能藉由本質上等同於主觀意念的力量,成功迫使他……



「按照所有道理來講,」他說著退後一步,舉起魔杖,「馬爾福先生,我應該長篇累牘地告訴你,你真是個笑容做作的白痴蠢材,但事實證明,你吉星高照。昏昏倒地。」



他趁德拉科還在昏迷時把他一忘皆空了,以爭取時間把波特的屍體丟在某個安全的地方。他絕不能浪費寶貴時間去和焦慮憂心的同事與學生打交道,就像他若把這具屍體送到醫療翼就肯定會發生的事情那樣。他還有研究要做。





夜半時分,鄧不利多把頭伸過飛路網,通知他波特已經失蹤了。



「我知道,」西弗勒斯說著翻過一頁書。「我正在處理這件事。」



鄧不利多看了一眼鋪滿西弗勒斯起居室每一寸空間的磚頭書和大量古舊羊皮紙卷,隨即半聲不響地消失了。



西弗勒斯就這麼一次感激他堅持對救援行動保持一無所知。因為他桌上的書有一半少說也是高度非法的,另一半也挨著不合法的邊。一年裡它們大多靜靜沈睡在他四柱大床底下的暗穴裡;不管這些典籍多有用,他都寧可徹底忽視它們的存在。因為就算只是碰觸它們,也會令他的背脊一涼,渾身顫慄,一股沉重、病態的渴望在他的皮膚表面底下不住翻滾。



他目前在讀的這一本是用鮮血寫就的。它有多令他作嘔,就有多吸引他,因為黑魔法中罕有教材在編寫時,不把誘惑編入它的書頁、它的封面、它的字裡行間。閱讀這些書的危險性毋庸置疑,但一個意志力如微風吹拂下的草葉一樣容易屈服的波特卻更是危險;西弗勒斯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事。



他終於找到那本參考書,很諷刺的,是在一批沒那麼可疑的卷軸裡發現的。它古老到僅用魔法把文件聚合在一起,是多年前他在有求必應室翻找到的珍本之一。其所用的語言同樣誨澀,相當簡明又間接,使得除非徹底抓住支撐它的兩重概念,否則無法輕易讀透。



不過,它直截了當地指出必須付出的代價。而儘管內心深處本能的有些畏縮,西弗勒斯已經知道自己會付帳。





「勞動服務!」



「什麼?」波特的雙眼在那副可笑的眼鏡後面燃起了怒火。「但我什麼都沒做!」



「你在我明明白白告訴你要安安靜靜地工作時講悄悄話。」



「我真的沒——」



「住口!你的嘴再多說一個字,波特先生,」——他聳立在男孩面前,一隻手佇在辦公桌上——「就會是一整週的勞動服務。今晚,我的辦公室,八點整時到。」



課堂剩下的時間裡,波特都在氣呼呼地瞪著他,但西弗勒斯毫不理會。一等下課,他立刻溜回住處,神經緊張地不住從起居室的這一頭踱到那一頭。



斯內普皺著眉頭,觀察他好幾分鐘,然後,「你還是不願告訴我你打算做什麼?」



「沒錯,」西弗勒斯答道,繼續踱他的步。「你很快就會明白。一等我成功後。」



「因為,」斯內普說著把書擱在桌上,「就算是對我來說,你也顯得相當緊張。要是你願意分攤這份重擔,也許……」



西勒斯猛地停下腳步,迅速轉身惡狠狠地盯著他。「別想。」



「為什麼?」



「因為,」西弗勒斯說:「你知道後很可能會鼓動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我放棄。」



斯內普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果是如此,那麼最明智的做法或許是——」



「絕不!」西弗勒斯將手用力往桌子一拍,桌子在手底下震了震。「這很關鍵;是必要的。我為此全力以赴,絕不能讓你……質疑我的每一步驟。事實上,你若不旁敲側擊、嘮嘮叨叨,這事會更容易進行,所以幫我一個忙,離開我到別的地方去吧。去臥室,打個盹,填字謎,隨便你。」



「去你媽的,」斯內普說,每個字都咬得非常清晰。



不過儘管一路上咕噥著心靈分裂和麻瓜精神分析師有機會大顯身手了,他終究還是躲進了臥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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