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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一月剩下的日子裡,波特倒是沒有死過。他也沒死在十二月的耶誕節準備工作裡,一次也沒有;簡直就像他決定加入鄧不利多和德拉科的陣營,聯手避西弗勒斯如避蛇蠍。

 

要是沒有人放手讓他做,他該死的是要怎麼著手解決問題?

 

他真的不知道最讓他擔心的是什麼,是德拉科正在他眼前迅速崩潰、卻從頭到尾拒絕來他辦公室的情況,還是鄧不利多愈來愈頻繁、卻拒絕解釋的長期缺席,抑或是波特突如其來、古里古怪的拒絕死去。團團圍在身遭的石牆似乎在增高,阻了他的路,令他……無助。

 

他無力幫助德拉科,因為那孩子突然決定視他如仇寇,這無疑主要肇因於貝拉特里克斯悄聲在他耳邊挑唆。要知道西弗勒斯確實關心他,就算他是個外厲內荏的頑劣小鬼[]。德拉科是他的一個小崽子;他看著他長大。

[]原文是And Severus did care for him, in all his brattish, cowardly glory. 不知道譯文是否正確,懇請指正。

他無力阻止鄧不利多逐漸步入死亡,無力查出他在忙活什麼,這棵樹對整片林子又有什麼意義。還有,是的,西弗勒斯也很在意他,即便他太常太常納悶箇中緣由。

 

至於波特……

 

也許這是一樁幸事,他異常的存活狀態令他與西弗勒斯保持一定的距離。雖然阻止不了當波特在附近時他突然做起的白日夢與勃發的情感,卻也讓這種情況變得比較好忍受。斯拉格霍恩的耶誕聚會上的偶遇猶如一把刀子,把那個啟示朝西弗勒斯的肚子直直捅進去,因為波特就在這裡,不是在教室、走廊、早餐桌的另一端。他在這裡,就像個亮錚錚的矛盾體:魔藥技藝突然精湛起來了(怎麼辦到的?),冷靜自信(在西弗勒斯明白他骨子裡是什麼德性時),打算做個傲羅(跟他的父親一樣;跟詹姆斯.波特不一樣,他在斯拉格霍恩的大力誇讚下露出一臉的不自在)。洛夫古德對傲羅的古怪講評令他哈哈大笑,那笑聲彷彿西弗勒斯一直飲用的香料蜂蜜酒,涓涓流過他心底,有那麼一瞬間,他激動地想知道成為引發那陣笑聲的人,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然後德拉科到場,他的注意力立刻移開了。


雖然如此,他仍舊為波特的小命感到焦慮。焦慮到令他隔天動身前往位在一樓的一處他此前從未造訪過的私人住所。門沒鎖;跨過門檻的時候,苔蘚吞沒了他踏過灌木與捲纏藤蔓的足音。

 

費倫澤無論如何還是聽見了他的聲音,原地轉過身。「西弗勒斯•斯內普,我曾要求你再也別來找我。我的決定依然沒變。」

 

西弗勒斯停下腳步。「我不是來請求你採取任何行動的。只是來尋求忠告。」

 

費倫澤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儘管打從你來到霍格沃茲我們就沒說過話,」西弗勒斯小心翼翼地開始說:「我所出席的職工會議你還是待了下來——」

 

「你若是想要確認我是否覺察到你依然企圖干預時間,那麼答案是『是的』。那痕跡像某種臭氣熏天的瘴氣附著在你身上,你走到哪都帶著那股味道。」

 

「他停止死亡了,」西弗勒斯脫口而出。「最近,他不再——我必須知道原因。」

 

「為什麼?」

 

「因為它破壞了行為模式,這不合理!你告訴過我,在五年前,時間流有辦法改變自身的水道。但這要是真的,而且他也以各種……荒謬絕倫的方式死了無數次,就因為時間一直在設法扳回自身的平衡,那麼為什麼它會突然停止努力了呢?」

 

「你想要我告訴你什麼?」

 

「事實!」

 

「沒有事實。只有詮釋。」

 

「那就告訴我你的詮釋!在這個節骨眼,隨便什麼都好過——」

 

他打住了。費倫澤跑著蹄子打量西弗勒斯,看似仔細琢磨了許久。而後,「這可能暗示著時間正在偵察一條較穩定的水道,」他說。「一條不會被任何堤壩阻斷的水道。也許,是一條比你過去對抗的細流更恰當的水道,以與其終點交會。」

 

西弗勒斯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改變了寫定的命運;你改變了不可改變的。現在時間開始領悟到,何以它要被重新書就,而這一次是最終的結局。它愈篤定,河道就愈清晰,愈不可能發生改道的情形。」

 

「不,」西弗勒斯說。「才不。我拒絕相信這種事。」

 

「那麼也許你尋求的不是事實,而是保證?」費倫澤語氣嚴厲的說。

 

西弗勒斯沒有回應,儘管他覺得彷彿當頭捱了一悶棍。

 

費倫澤搖搖頭,嘆口氣。「或著也許是我錯解了星象。我希望是我錯了。在所有我見過的人類中,截至目前為止,那男孩是其中最——」

 

西弗勒斯沒有等他把話說完。他離開了。

 

 

費倫澤肯定弄錯了,他對自己說。當波特沒成功死在耶誕節到一月期間,每一想到這個反常的情況,他便那樣告訴自己。他說得如此堅定、如此頻繁,居然真的逐漸相信了,以至於當波特在二月初以最愚蠢的方式——被皮皮鬼弄鬆的枝型吊燈砸在底下——死去時,他竟沒感覺如釋重負。


畢竟,這是意料中之事。這幾個月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鄧不利多不公不義的行為上:他一直三緘其口不讓他知曉的祕密,居然說給了波特聽,他在不願信任西弗勒斯的地方,信任了那個男孩。整個期間,他被相互衝突的忠誠碾壓,覺得被雙方不斷撕扯。倒不是說波特不配知道將要面臨什麼,西弗勒斯也想要他能做好準備。因為沒有校長坐鎮的驚懼未來就要到了,西弗勒斯只是希望兩邊的待遇不要那麼不均衡,希望鄧不利多能讓他們同樣都準備好、站在同一陣線,不然他要怎麼協助那個男孩呢?

 

二月中旬某夜,他終於有機會跟那個男人對質時,他隱瞞了所有諸如此類的想法。波特是他的,也是他僅有的。這些年來,西弗勒斯鍛鍊他、塑造他,在他心底埋下自己的魔法、意志的碎片,還徹底抹去——不,是掩蓋,只是掩蓋而已——自己的身影。他是怎麼施加援手的,又是如何傷害了對方,他以嚴密的方式把守這份認知;鄧不利多沒有知道的權利。

 

然而其他事情,他必須知曉。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可你卻期待我出生入死!鄧不利多,你得了大便宜,卻視為理所當然!也許我已經改變了主意!」


「西弗勒斯,你跟我保證過的。當我們談到你對我懷有的義務時,我以為你同意繼續監視我們的斯萊特林小朋友?」


西弗勒斯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卻憤怒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牆壁,牆壁,四面八方,走投無路。


鄧不利多一聲嘆息。「晚上來我的辦公室一趟,西弗勒斯,十一點的時候,然後你就不會抱怨我不信賴你了……」



「現在,聽仔細了,西弗勒斯。將來有一天——就在我死之後——不要爭辯,不要打岔!將來有一天,伏地魔王會看起來像是在擔心他那條蛇的性命。」

 

「納吉尼?」西弗勒斯問道,完全被搞糊塗了。另一道謎語,另一塊莫名其妙的碎片……

 

「正是。要是有那麼一天,伏地魔王不再派那條蛇出去做他吩咐的事,而是一直要牠安全的待在身邊,受到魔法的保護,那麼,我認為,告訴哈利此事將是安全的。」

 

「告訴他什麼?」

 

鄧不利多深吸口氣,閉上雙眼,這副景象令西弗勒斯的背脊迅速涼透。鄧不利多從沒像這樣把自己隔絕在世界之外——或者至少不當著西弗勒斯的面——彷彿他承受不了那份事實,那份即將宣之於口的事實——

 

「告訴他就在伏地魔試圖殺害他的那一夜,當莉莉把自己的生命拋在他們之間作為護盾時,索命咒反彈到伏地魔王身上,將一塊靈魂碎片從他的整個靈魂裡炸了出來,嵌在那棟塌陷中的房子裡唯一還活著的靈魂上。伏地魔王有一部份活在哈利體內,就是它給予哈利與蛇對話的能力,並與伏地魔王建立了一個他從不理解的連結。」

 

鄧不利多的聲音似乎愈來愈遠,愈來愈遠,迴盪在一片突然降臨在西弗勒斯周遭的迷霧裡。

 

「而當那片沒被伏地魔注意到的靈魂碎片仍舊附著在哈利身上,並受到他的保護時,伏地魔王是不會死的。」

 

「也就是說,那孩子……那孩子必須死?」西弗勒斯聽見自己這樣問道。

 

他沒察覺自己的嘴唇在說話時移動了。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說了話。嗡嗡悶響充斥他雙耳,沉入他內心深處,在那裡盤繞捲纏一般地不住迴盪……

 

「而且必須由伏地魔親自動手,西弗勒斯。這是最關鍵的。」

 

阿瓦達索命!

 

唉呀,他心想,衝著不記得自己抽了出來的魔杖直眨眼。方才……有點魯莽了。

 

重重地倚靠著辦公桌,他凝望著鄧不利多癱倒在地板上的屍體。

 

隨即他猛然仰頭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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