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肆虐中,他游離在外圍,以保自身安全。耐心會助他一臂之力;他只消等到他們的防線撕開一道夠寬的口子好溜進城堡的核心,他們無疑一直把波特安置在那裡,就在這場風暴平靜的颱風眼之中,以保護他的安全。

 

時刻逐漸接近。巨人們已經加入他們,正在把石像鬼砸成碎片。城堡前門的防線已被突破,這一刻,這一刻正是——

 

就在他即將躍入戰局時,盧修斯拉他離開,他差點沒尖聲大叫。有片刻,他考慮抵死不從,但是不行——黑魔王一獲悉此事,會要他們,食死徒中的每一個,傾巢而出,去取西弗勒斯的小命。

 

他朝霍格莫德狂奔而去,狂怒與恐懼如影隨形。他粗喘著氣,一路衝進尖叫棚屋的大門。

 

「閣下想見我?」

 

「是的。」桌子對面,兩根手指作勢召喚他。「過來。」

 

「閣下,」西弗勒斯隨手關上門,大步走入一室昏暗中,一邊說:「我應該待在外頭為您作戰吧?我最該做的難道不是在那裡協助你嗎?我們即將取勝,閣下,此刻他們的防線正在瓦解——」

 

「——就算沒你幫忙,事情也進行到了這一步。西弗勒斯,儘管你是個經驗豐富的巫師,但事到如今,我並不認為有你沒你會造成多大的不同。我們已然勝利在望……勝利在望。」

 

「讓我去找那個男孩,」西弗勒斯說,絕望正在毫不留情地鑿穿他的恐懼。「讓我去把波特帶來給你。閣下,我知道我可以找到他。求求你。」


他繞過漂浮在房間中央、安適地住在一個閃亮亮的防護罩子裡的蛇,走近對方。他必須找到波特。但願他能找到正確的說詞……

 

黑魔王站起來,動作有若行雲流水。「西弗勒斯,我有一個疑問,」他輕聲說。

 

「閣下?」

 

修長蒼白的手指舉起了長老魔杖。「為什麼它不聽我號令,西弗勒斯?」

 

籠子裡的蛇不住扭動身驅,細聲細氣地嘶叫,那聲音相較於突然塞滿西弗勒斯腦海的靜電干擾音,完全是另一種風格。「閣——閣下?」憶起了霍格沃茲的結界被解除的那一幕,惶惶惑惑的他結結巴巴地說:「我真的不明白。您——您已經用那把魔杖展示了超凡入聖的魔法。」


「不對。我展露的是我平時的魔法水準。我確實超凡入聖,但這把魔杖……卻不是。它沒有展露它所承諾的奇蹟。我並未在這把魔杖與多年前我從奧利凡德那裡取得的魔杖之間,感覺到任何不同。」


他聽起來像是在沉思,很平靜。太平靜了,西弗勒斯內心某樣東西捲曲了起來,把他的胃纏裹成不斷收緊的節結。


「沒有不同,」黑魔王說。


西弗勒斯搜腸刮肚找尋說詞,任何可能可以打消對方疑慮的說詞,但卻找不到。在他的注視下,黑魔王開始在棚屋裡走來走去,他的一舉一動無不顯得緊張突兀,他的雙眸瞇成一線猩紅。他跟他的蛇絕不可能更相像了。


那條蛇。西弗勒斯盯著牠,心生絕望。他必須找到波特……


「我已經苦思多時,西弗勒斯……你知道為什麼我把你從戰場上召回嗎?」


「不知道,閣下,不過我懇求您讓我回去。讓我去找波特。」


「你這口吻聽起來還真像盧修斯。你們兩個都不如我了解波特。」西弗勒斯的內臟猛地一擰。「他並不需要誰去尋找。波特會來找我。我知道他的弱點,你知道的,他的一大缺陷。他會痛恨坐視身邊的人被擊倒在地,因為他知道這種事的發生都是因為自己。他會想阻止它,不計任何代價。他會自投羅網。」

 

他的洞察力真是犀利得該死;這確實是西弗勒斯擔憂恐懼的。更別提他何以熱愛——「但是閣下,」他急忙打斷這個思緒,說:「他很有可能意外地死於您本人之外的人手中——」


「我對我的食死徒眾下了非常明確的指示。抓住波特。殺掉他的朋友——愈多愈好——但是別殺他。不過我想聊的是你,西弗勒斯,不是哈利.波特。對我來說,你一直都是很有用的。非常有用。」


「閣下知曉我只求能為其赴湯蹈火。不過——讓我去找那個男孩吧,閣下。讓我去把他帶來給你。我知道我可以——」


「我已經告訴過你,不必了!」黑魔王猛地一轉身,對西弗勒斯說:「此刻我關心的是,西弗勒斯,當我終於見到那男孩時會發生什麼事!」


「閣下,那肯定是毋庸置疑的,對吧?」


「但是現在存在著一個疑問,西弗勒斯。一個疑問。」


黑魔王緩緩停步,西弗勒斯為時已晚地意識到對方已經有效地堵住通往大門的唯一路徑,把他逼到了牆腳,再也插翅難逃。


「為什麼我使用過的兩把魔杖都在對付哈利.波特時失效了呢?」


「我 ——我無法回答,閣下。」


「無法回答嗎?」


糟糕的是,西弗勒斯確實無法回答。只知道時間……時間一直在等的,就是這個。


「西弗勒斯,我的紫杉木魔杖做了我要求的一切,只除了沒殺死哈利.波特。它失敗了兩次。奧利凡德在刑求下告訴我那一對核心的事情,叫我去取另外一把魔杖。我依言而行,但盧修斯的魔杖在迎戰波特的魔杖時炸了個粉碎。」

 

西弗勒斯的目光牢牢釘在蛇身上。無論鄧不利多指派了什麼任務給男孩,無論在那個項鍊匣子裡的東西有多邪惡,無論他需要那把劍去達成什麼目的——時間自認已經給過波特機會去執行。如今萬事具備,只缺西弗勒斯拼上最後一塊拼圖……


「我——我沒辦法解釋,閣下。」


「我找到了第三把魔杖,西弗勒斯。長老魔杖,命運魔杖,死神魔杖。從它的前任主人手裡奪得。取自阿不思.鄧不利多的墓穴。」


震驚中,西弗勒斯明白了黑魔王得到的是什麼樣的結論,不管那結論是對還是錯。


「閣下,」他直勾勾地望進那對猩紅眼眸,嗓音粗嘎地說:「讓我去找那個男孩——」


「長夜已盡,勝利在望,我坐在這裡,好奇著、納悶著何以長老魔杖拒絕為所當為,拒絕為它的合法擁有者展現傳說中它必須展現的……我認為我得到答案了。」


而西弗勒斯早已直接踏入陷阱。他呆瓜似的,任自己被逮住了。但這也太快了——他眼下真的不能死,他不能,不能在他做過的一切、他從事的每樣工作後死去,不能在他已經放棄——

 

「也許你已經明白了?畢竟你是個聰明人,西弗勒斯。你一直是個優秀忠誠的僕人,我很為必須發生的事情感到遺憾。」


無路可逃了。「閣下——」


「長老魔杖不能好好為我做事,是因為我不是它真正的主人,西弗勒斯。長老魔杖屬於殺死它的前任主人的巫師。你殺了阿不思.鄧不利多。在你活著的時候,西弗勒斯,長老魔杖是無法真的屬於我的。」


「閣下!」西弗勒斯深吸口涼氣,舉起了魔杖,儘管心知這是無用功。他絕對贏不了的。他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


「沒有別的選項。西弗勒斯,我一定要制伏這把魔杖。制伏這把魔杖,我就制伏了波特。」


他虛虛一揮,有那麼一瞬間,西弗勒斯什麼感覺都沒有,以為還存在著一線生機。也許那把魔杖拒絕傷害他……


接著那條蛇的籠子當頭罩下,他唯一確知的只有心中俘虜了自己的驚駭。那生物可怕的嘶叫一聲,猛然撲向他,隨後疼痛刺穿他的脖子,砸在他的感官上,遮蔽了所有一切。儘管隔著一大段距離,他還是聽見了一聲尖叫,感覺到自己的掙扎,察覺自己的雙腿退入了虛無。


「真是抱歉,」冷酷的嗓音穿透了他血液的隆隆咆哮。


在眼前不住旋轉的光飄遠了,西弗勒斯摔在地上卻一無所覺,只曉得渾身疼痛不已。他必須制伏疼痛,必須移動,但他的四肢沉重如石,不願服從。他奮力對抗落在身上的迷霧,成功的讓虛軟無力的手指撫上傷處,卻阻止不了鮮血的溢流。

 

白費了,流過他手指的溼意悄聲耳語。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

 

痛處正在退去,逐漸消失在冰寒之中。他瞪著天花板,視野一片模糊,然後像作夢一樣的,一張熟悉的臉龐在他眼前游來游去——


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他扯住波特的長袍用力拉近,強逼他被撕裂的喉嚨以濁重、可憎的咯咯聲說:


「拿去……拿去……」

 

他把東西塞給他:他保存著要交給波特的最後記憶,以及所有由其衍生而來、被情感好像常春藤似的捆縛住的記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只知道自己非得這麼做不可,然而記憶如壓抑許久的淚水、如他的鮮血、如他的生命一樣,毫無顧忌地從他身上溢出。


最後最後,他終於被抽乾了。


好冷,他好冷好冷。一切都顯得非常緩慢,從他心跳的悶悶回聲到波特低頭湊向細頸瓶的曚曨影子;他似乎漂了起來,在水面下浮浮沉沉。


他蠕動雙唇,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看……著……我……」


波特的眸子,濃綠如海,將他淹沒在浪濤的細語聲中。最美好的啊。在諸多死亡之中……


一切都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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