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

回到家中

西弗勒斯一頭栽進閱讀中，整理他的花園，最後修了門。週五，他按照計畫，讓他的小店重新營業。許多訂單正等著他處理，還有多種藥水需熬煮。只有一個老顧客抱怨他的暫停營業，為此，西弗勒斯回以一小片難得的個人資訊：「我到安格爾西旅行去了。」

四點時，他停下來喝杯下午茶，思緒不知不覺飄向了上週五的這個時間，那時，他正在海洋動物園的入口排著隊。週末這一天餘下來的時光裡，他努力不要看向時鐘，不要再做類似的比較，但這是一場節節敗退中的戰爭。漫步在賽邁斯的小徑上，站在莫弗的禮品店裡，欣賞紅色碼頭灣的夕陽──他記得那一切，還重新翻閱存放在腦海裡的那些畫面──它們就像任何天殺的相簿一樣令人深陷回憶不可自拔，而且難以磨滅。

當他放棄掙扎，讓思緒漫遊開來時，他最常想到的是哈利。這個時候，他正順利地率領另一梯次的鄉村風光旅行團，取悅一整團像是中了迷咒的旅客，一起吃飯，喝酒跳舞，為拍照擺姿勢。

他的決定會是什麼？我又要從何得知？倘若他回來了，我們要怎麼辦？倘若他不回來，我又該當如何？

週日夜晚，他躺在那張突然間就他自己來說顯得大得過份的床上。上週的這個時刻，他不是孤單一人。即便知道自己不應該，可卻無力阻止，他在腦海裡播放整個經過情形：哈利的臉在月光下的模樣，他皮膚上的斑點，當他們移動並且重新探索彼此時，哈利的味道、觸感，還有最後的，那可能暗示著一年分離所獨有的激情絕望，但西弗勒斯真正恐懼的，是這一切會結束在他們兩人低聲說出的那一句『再見』上。

他詛咒自己的盲目，咒罵自己總是遲了一天、少了一枚金加隆。要是……要是他更早一點面對他的惡魔，明列他的恐懼與渴望，他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情況，他們現在又會在哪裡？當他蜷縮在被單裡，將枕頭蓋在腦袋上時，與時間有關的那些老生常談糾纏折磨著他：時間治療所有的傷口；別離讓感情更加深厚。他在想到最糟糕的那一句──歲月不待人──時冷哼一聲。在他這個例子裡，時間是個小偷。他曾只是等待，什麼事也沒做，而現在一切都已太晚。有些事情最後是釐清了，終於是理解了，但是……太遲了，太遲了，太遲了。儘管哈利做的就跟自己一樣少，但那無關緊要。

他猜他應該感到滿足，因為至少他們之間終於不再有敵意。西弗勒斯還很年輕，這世界也還有別的男人，但這一次將不會那麼容易，尤其自從他徹底失去興趣、缺乏慾望後……不，根本不會有其他人。他曾有機會與那可能是唯一一個設法看見了其他人永遠看不到的某樣東西的人在一起，但他逼走了他，儘管是無心的。

但後來他滿心的肯定：哈利會回來。西弗勒斯對此十分確定。他已承認了他的情感，而且西弗勒斯能夠憶起在他眼底的神情──如此失落，盈滿了渴望。

反覆思索這事過了荒唐的幾個小時後，只將他再度帶回到原點，於是西弗勒斯訴諸他很少使出的殺手鐧：他放慢呼吸，清空思緒，並且奮力保持這種狀態，直到天色破曉，他終於入睡。

* * * * *

到了隔週的週三，西弗勒理智地保持平靜。過去種種大部分都已釐清──他做了他能做的，然而哈利最後兩週的年假雖然行將結束，卻依舊沒有捎來隻字片語。他想知道老溫德萊當前的狀況。根據他對那個男人的了解，他可能正在為要再次從頭開始這一切的前景而狂怒不已。

中午時，他坐在門口吃午餐，當貓頭鷹郵差降落在身旁的台階上時，他才剛剛打開肉餡餅的包裝。他將那一袋信簡放到一邊，然後撕下一塊肉餡餅獎勵貓頭鷹。「吃吧，這已經比你平常得到的更好了，」他低聲咕噥著，同時解開細繩，開始翻閱郵件。

帳單……帳單……訂單……報酬……訂單……他翻動這疊信簡，將上面的移到底下去，然後他僵住了，因為帕芬島與愛爾蘭海正從那張明信片抬頭凝望著他。

嗯，至少這一次他是規規矩矩地告訴我了。也許只是因為我在臨別時，提到了他答應要寄卻一直沒寄的那張明信片。

他描摹著風景畫的邊緣，在意識到他只是在拖延那不可避免之事的發生時，翻過明信片閱讀內文，並在看見哈利那與眾不同的狗爬字時嘆了口氣。

我週四回家！週五一起吃晚餐──在我的公寓。這次我做飯。六點前準備好。我會順道去接你！可以嗎？哈利。

西弗勒斯•斯內普　收

英國，倫敦，對角巷，泛用藥劑店

他讀著，一遍又一遍。三十八個字──既美好又出乎意料的字詞。倘若哈利知道他算了字數，他會笑他的，但是，西弗勒斯早就提醒過他：這就是我的思考方式。

緊緊握住明信片，扣在胸前，西弗勒斯閉上雙眼。「可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