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

尾聲

2008年7月31日

「你不用老把你過得糟透了的這檔子事表現得那麼他媽的明顯吧。有種東西叫『禮貌』，這表示你要假裝玩得很愉快。」哈利踢掉鞋子，鞋子咚地一聲砸在牆上。他隨手甩上門，設法蹭掉另一隻鞋，不過那鞋子的鞋帶綁得太緊了。

「相信我，我在表演假裝玩得很愉快上是訓練有素的。」斯內普一把甩掉斗蓬，扔在門後的掛勾上。哈利在斗蓬優雅地降落在掛勾上時不悅地瞪著它。「你忘了我跟你住在一起嗎？」

他大步穿過房子，走向廚房，哈利一跛一跛地跟著他，因為他的那隻腳仍只有部份擺脫了鞋子。

「話又說回來了，究竟我為什麼要在玩得不愉快時假裝很愉快？那不是欺騙嗎？」他碰地一聲打開櫥櫃門又關起來，四處找尋咖啡罐，在東翻西找時把東西碰掉在地板上。

「在麵包上，咖啡罐向來放在那裡，」哈利一邊說，一邊設法在他將魔杖一戳、斷開鞋帶時保持單腳平衡。他把那隻破鞋子砸到牆上。

前往蜘蛛尾巷

1998年7月31日

金斯萊．沙克爾還有兩名魔法部的走狗站在西弗勒斯的沙發周圍，擺出一副他懷疑是演練過的官架子－－雙手緊握在背後，表情嚴肅木然的－－低頭看著躺在毯子底下的他。

他沒說話，只是迎視沙克爾的目光，回以一個頷首，並挑起了雙眉。這個表示令沙克爾放鬆下來，放開雙手落坐在茶几上，好讓他能和斯內普面對面。那對走狗甚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兩件事，」沙克爾說著把兩根手指豎直在西弗勒斯面前。「第一件是，你已獲頒梅林勳章，第一級的。」

斯內普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你想的話，我們可以公告大眾周知。」

同居共處

1999年7月31日

屋子裡沉默繚繞，斯內普閉上雙眼，把頭靠在沙發椅背上。他可以聽見波特跑來跑去，一下子把包裝紙揉成一團，一下子把所有骯髒的茶杯集中在一起。他早已放棄叮囑他使用他該死的魔杖。那個笨蛋若想耗費他的精力，當自己是個沒有魔法的家庭小精靈，那也是他的事情。

沙發坐墊往下一沉的感覺嚇得他睜開雙眼，望進突然間已經暗下的房間。波特正捧著一杯茶，小茶几上有杯熱騰騰的咖啡。

斯內普微微頷首表示謝意，一邊努力要憶起為什麼他們坐得這麼近，卻沒有朝對方大聲咆哮。他想起這天裡的種種。看來米勒娃的到訪必定對他造成了些許好的影響，他心道，因為他很難得的和一個理性的成年人聊上了天。

「米勒娃今天能過來真是太好了，不是嗎，」波特問向他，彷彿能讀出他的思緒一樣。斯內普斜睨他一眼，生硬地點個頭。他從酒櫃召來一瓶白蘭地，咕嚕嚕地往咖啡裡倒。

黑暗中，波特看似一團來到他左邊的暗沉模糊的東西，兩片碎片反映著火光閃爍不定。「她給你什麼禮物？」他問道。

樂土

2001年7月31日

西弗勒斯一驚而醒。有片刻，他以為自己回到了霍格沃茲，因為周遭的氛圍太平和寧靜，不可能是在他的屋子裡。月光從小窗照了進來，他認出這個儉樸的空間是他在樂土的房間。感覺很安適的他翻過身，要繼續睡他的覺，但某樣東西正在戳他，某樣在他的魔法裡的東西在戳他。他睜開雙眼，看見波特。他嚇了一跳，坐起來，一把抓向黑暗，但他的手什麼東西也沒碰到。當然什麼都不會碰到，他告訴自己。波特遠在天邊，這時候肯定是在讓某人活在煉獄裡。這個想法本該是令人寬慰的，西弗勒斯卻突然發現自己把牙齒咬得嘎吱響。數週以來頭一次，他想要喝杯酒。現在完全清醒了的他站起來，伸手去拿長袍。他看向門，旋即回頭環顧房間。這裡顯得太過狹小，太過壅塞，留不住一頭像他這樣的生物，可他讓自己平靜下來，坐回床上。一份麻瓜報紙就折好了放在床邊桌，他拿起來又讀了一遍，儘管他確實並不了解大部分的內容。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了日期：2001年7月31日。難怪波特會悄悄爬進他的腦海；今天是那男孩的生日。艾爾福德沒有訂閱預言家日報一事令他鬆了一口氣，因為那份報紙無疑會滿滿都是那個魔法世界寶貝兒的報導，再加上他那自鳴得意的小臉蛋。他嘗試閱讀一篇有關麻瓜經濟的文章，卻沒法集中注意力，最後把報紙甩在了牆上。情況不該還是像這樣，他忿忿不平地想著。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事，他正從事慈善工作，他展開了新生活。然而，為什麼一切都瀰漫著這股失落感，充斥著這種炙人的怨恨？為什麼他的思緒似乎非常堅定地要把那些事情都跟波特聯繫在一塊？他應該是自由的，在貝拉特里克斯．萊斯特蘭奇被粗暴地殺死的那天後，他終於從擔任波特的保鏢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中脫身了，可他卻在這裡，幾年過去，他才剛把自己跟那堆糟透了的破爛待在一起的生命拉拔出來，設法整頓成某種生活方式。房間又開始令他覺得太侷促了，梅林為證，他需要喝一杯。

西弗勒斯探向窗外，施展一套很複雜的咒語，召來藏在他的魔藥棚屋裡的威士忌，接著他躺在床上，讓思緒四處漫遊。緊抓在身邊的酒瓶差不多喝光了的時候，他饜足的停止編輯自己的思緒，以致於當一段有關波特的回憶出現，呈現他懶洋洋地躺在西弗勒斯屋子裡的長沙發上的畫面時，他沒有去驅散它。波特光裸的腳輕輕點在坐墊邊緣，他的手指輕輕叩著要研讀的書，不過西弗勒斯知道他沒集中精神。從房間對面座落著他的扶手椅的有利位置上，他看見波特一臉的心不在焉。如此純淨，他心想，當那張臉沒有表情時。如此平靜。他花了點時間才意識到波特回望了過來。他清清喉嚨。

「你應該要看書的。」

「是啊，」波特說道，把書闔上擺到一邊。「你也是。」

飛回了家

2002年7月31日

哈利臥室的門喀噠一聲關上許久後，西弗勒斯仍坐在床上，望著門。懷著滿腔怒火的他安靜得古怪。為什麼他讓波特回到他的屋子裡，為什麼那時不乾脆碰地一聲把門當面關上？他知道答案，知道阿不思－該死的－鄧不利多授予他的多年訓練，代表著他永遠無法置苦痛中的男孩於不顧。他想知道阿不思會如何看待他們發展出來的關係，想知道他會怎麼思量他的黃金男孩對暴力的喜愛。這狀況足令西弗勒斯哈哈大笑，可他沒笑出來，唯恐波特會聽見他的聲音，再度闖進房間裡。

不過，男孩不再置身於任何一種形式的苦痛中了，不會在他又一次認真起來，重拾往日的大膽舉止的現在。西弗勒斯完全可以把他逐出家門，而且一等他徹底冷靜下來，他會立刻那樣做。但在他憤怒到了極點的時候去驅趕他是不會產生任何有意義的結果的，因為那只會再讓他們打起來。此外，他想好好構思一下對男孩說的話，以確保他不會急著跑回來。

他點了根菸，暗自對小報上那個老跟波特一起合影的俄羅斯笨蛋感到詫異。也許那個笨蛋不像他看起來的那麼笨，已經跟他分手了。又或者也許波特已經甩掉他。有片刻，那個笨蛋突然找上門導致某種激動緊張的場面，使西弗勒斯得去擔任調解人的念頭，重新燃起了他的怒火。他幾乎就要趕在波特拋棄的情人有機會到訪前，氣勢洶洶地走下樓把他踹出門，但後來他想起了他的房子是『不可標定的』。再說他也還沒抽完他的菸。

打動他的，總是能打動他的，是波特跟他打上一場後那張心滿意足的臉。那張西弗勒斯永遠沒法徹底不聞不問的臉。嗯，這次將是最後一次，波特這會兒隨時會被驅逐出境......不過，時間已經很晚了。看似破曉時刻已悄悄來臨，再說波特可能睡得正熟，這代表西弗勒斯得去叫醒男孩，男孩的脾氣會很暴躁，於是他們又開始打架，然後他就回到了一開始的處境。不，最好是等到早晨再處理，他心想，隨即往後躺在了床上。

哈利日

2003年7月31日

斯內普正坐在起居室裡，一本書攤在大腿上，不過他沒真的看進去，只是試著用以消磨另一個長得無止無境的夜晚裡的幾個小時。他又抿了一口紅酒，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書頁上。門鈴聲響起時，儘管知道來訪的會是誰，他還是近乎急切地應了門。

他用一道拱起的眉與和一聲微醺的淡淡冷笑迎接哈利。哈利配合他的表情，叛逆地抱起雙臂，最後西弗勒斯翻個白眼，撤回到他黑漆漆的房子裡。

哈利尾隨他進入起居室，乒乒乓乓地坐了下來，西弗勒斯則拾起他的書，精心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的眉頭在假裝讀著書頁時皺了起來。

「我可以來杯酒嗎？」哈利攤開了手腳半躺下來，把雙腳抬起來擱在沙發上， 從所處的沙發角落對他這樣問道。

「你聞起來像是已經喝得夠多了，」西弗勒斯說道，沒抬起埋在書本中的頭，不過召來了酒瓶和玻璃杯，漂浮到哈利手裡。

沮喪和決定

2005年7月31日

家裡一片暗沉沉的，直到哈利打開前門為止。有片刻，斯內普還沒回來的感覺令他心裡很不安，但後來他發現他就在起居室裡，獨自在黑暗中，用他又細又長的手指輕搖著白蘭地酒杯。

哈利徘徊在門道上，於是斯內普設法讓自己顯得歡迎著他。這很困難，因為波特是這樣一個神經質的娘炮，他的猶豫不決總讓西弗勒斯變得更暴躁。

「塔西佗不在嗎？」

明擺著的事，斯內普心想。「嗯。他在新樂土那邊過夜，想要明天一早就開始工作。這裡只有我們。」

哈利把這話視作邀請，而那確實是，隨即走向沙發，因為他累得沒法悶聲不響地直接上樓，累得沒法不想要斯內普。他爬上沙發，好讓自己能蜷縮著，把頭靠在斯內普身上。

第二部

分手

2006年8月1日（只是大概）

西弗勒斯不確定他是在何時、又是怎麼從地板上爬起來，然後出了廚房的門。就好像才剛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居然人在院子裡，專注凝望著滿樹白花，那植物似乎已經掌控了他大部分花壇。他嘆口氣，望向初昇旭日，很驚訝自己竟在微笑。像這樣子站著，穿著污跡斑斑的長睡衣，頭髮骯髒蓬亂，滿臉茫然的仰望天空，他必定看起來很像才剛精神病院逃了出來。他忖度，這有幾分是事實。

他慢慢走向院子盡頭處的小長凳，一邊享受濕潤草地呵著他腳底板的感覺，然後坐了下來。這就是，人生，他思索著，深深嘆口氣。他一無所有，仍在他坐著的這個地方，而太陽依舊升起。夠了，他告訴自己。再也不要這樣了。他記得在很久以前，他跟自己許過同樣的承諾，保證再也不會該死的過問哈利．波特的事情。好像他做得到一樣，好像那男孩會讓他那麼做一樣。現在他能看見這一切是多麼的難以避免，他和波特是如何綑住了彼此。因為悲痛，因為混淆了的愛，因為失去了目標，黑魔王帶著那目標一起死了。除了對方，這裡還有誰能提供這樣純粹的連結，牽繫起他們的過往？能那樣激起他們兩個中任何一個的情感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他想知道如今他們的連結是不是徹底斷了，是不是這次，他潛入瘋狂最深最久的一次，終於切斷了他與波特的關係。他心裡半是希望波特已經另覓他人，半是完全不想考慮這件事，但要是波特非得揮別過往，他想他目前定是有了新對象。也許不知道在哪個地方也有人在等西弗勒斯呢。這念頭夠令人恐慌的，令西弗勒斯嘲弄起自己。他無法想像他還會有精力去信任某個人，但是，誰知道呢。那不正是『未來』該有的模樣嗎？突如其來，出乎意外。

離去

2006年7月31日

西弗勒斯在廚房裡坐了整個白天了。他一直懶得施咒清潔容器，也不想重複使用，使得到了傍晚時，桌子已經堆滿半空的茶杯、咖啡杯、紅酒杯、白蘭地酒杯和波爾圖酒杯。不過沒有盤子。他對自己說，等到天色暗下，他會放棄守候，去別的地方坐坐，停止注視他心知無論如何都再也不會開啟的後門。幾個月前他就不再讓人進入家門了，現在只有塔西佗或黑澤爾還企圖讓他打開門，而他們總是出現在前門。

他把頭埋在雙手中，朦朦朧朧地窺看面前羊皮紙上空白的部分。寫下要說的話語，告訴波特他誤會了，曾是個不錯的晨間計畫，但他一輩子從沒做過任何像那樣的事－－不是透過文字－－於是他不知要如何著手。他嘲笑自己，這星球上唯一一個致力於讓人停止愛他的人，連那愛他的人是哈利．該死的．波特他都不要。他心裡有一部份對此頗引以為傲，另一部份則是絕望，絕望得想要改變人生，卻不知要如何實現。他明白他該讓事情過去，他該踏出戶外，讓自己忙碌起來，但一切感覺就像在另一端，就在視線範圍之外，他沒法讓自己生出興趣。夕陽正落在廚房的窗子上，但他視而不見。

他已經好幾週沒出門了，又或者是好幾個月？他的皮膚正要恢復蒼白，帶著淺淺的青、淡淡的黃。他幾乎沒法讓自己進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被擊潰了，體內的某樣東西啪地一聲斷開，再也無法接合。這天他寫了又寫，這輩子頭一次寫的不是學術論文。他不知道回憶早已那麼清晰又令人吃驚的塞滿腦海，為了阻止自己耽溺其中，他一一寫了下來。寫了厚厚好幾疊。他第一次生氣時，魔法從體內奔湧而出，把父親甩到在牆上。遭受毒打的痛楚，在掌摑時、掌摑後、掌摑如雨點落在臀部的同時於父親腿上的掙扎。有一次，他的父母很開心，兩人喝得醉醺醺的伴著音樂跳舞，那時西弗勒斯就坐在樓梯上，從門上的一道縫隙偷看他們，正好看到他突然將她一個旋轉，令她把頭往後一甩笑了出來，那聲音讓他在回到昏暗的臥室後不致感到恐懼。

莉莉和他躲在外面她父母的棚屋裡，聊啊聊的聊了好幾小時，直到天黑了、時間晚了為止。等他們出現時，她的父母又氣又懼地緊緊抓住她，要她永遠、永遠要告知她人在何處。他的父親卻在自己的家中，歪在扶手椅裡，當他把頭探進門時，他甚至沒抬頭看他。不聲不響，只有無盡的沉默在那棟屋子裡。在這棟屋子裡。

哈利．波特，十一歲大，個兒小小的，骨瘦如柴，但西弗勒斯希望他還有更多可以抨擊的，甚至在那時還覺得男孩永遠不可能滿足他的怒火的期待。

度假

2004年7月31日

早晨時分的天空藍得驚人，那陽光已經曬透了西弗勒斯的黑袍。他確認好哈利的注意力仍集中在菜單上，便碰碰口袋裡的魔杖，無聲地施了個清涼咒。關於什麼衣著適合法國南部，什麼又不適合，比起承認他的傻瓜度假伙伴說得沒錯，最好還是保守秘密。桌子對面，哈利能感覺自己正被審視著，於是重讀了第十五次『一號早餐套餐』，好讓他不必與斯內普的視線接觸。今天是他們度假的第三天，感覺依舊如此尷尬。也是刺激和振奮的，不過最主要還是尷尬。尤其是在這個點些「酒後之勇[注]」藉以壯膽顯得有點莽撞的風光明媚的早晨。

[注] 原句是Especially in the brightness of the morning when ordering some Dutch courage seems a bit brash. 其中Dutch courage，酒後之勇，喻藉喝酒激起勇氣。在這裡，為顧及作者把Dutch courage當酒名用的設計，故在譯文上做了些調整。

眼看哈利一派坐立不安，緊張地將眼鏡推回上鼻子的樣子，西弗勒斯便得意洋洋地笑了。曾經他的內心燃燒著能夠恣意令哈利感到不自在的愉悅，但在數週前，在一次如火如荼、不知是針對什麼瑣事的爭執中，男孩吻了他，隨即笨嘴笨舌地邀他一起去度假。西弗勒斯立刻同意了，很確定在他們已然高度緊張的關係裡添加「性」的成分（或者至少是探索一下；打從他第一次抓住波特，強壓在牆上時，性張力就已經瀰漫空氣裡），是某樣波特會很快變卦的主意。不過，關於男孩似乎已將戀人這身份釘在他身上這件事，他當時並沒有這方面的準備，但到了現在，由於男孩屈服在他的凝視之下，為最微不足道的暗示漲紅了臉，從那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髮以降都是副羞怯模樣，而且不管西弗勒斯對他有多粗魯無禮，他都沒跟他回嘴，他敢肯定情況就是那麼一回事。不，他很確定哈利新近暴露出來的脆弱是真實的，於是在西弗勒斯心裡肆虐的那份對「宰制」的邪惡渴求越發高漲。即便如此，由於波特已經變得如此羞怯溫和，如此缺乏挑戰性，他不知道這份次刺激感能再維持他多久的興趣。要是他誠實，他會坦言這份溫順開始變得有點無聊。他心裡有部分已經準備好要一撲向前，準備好要利用所有的優勢，徹底擁有男孩。他要壓倒他、操他，就此永遠嚇跑他，這樣他就永遠擺脫了他。

一臉厭煩的服務員走了過來，哈利抬頭對他微笑，很高興有個人打斷斯內普對準他的目光。

「嗨，呃，bonjour monsieur. Si vous plaits（早安，先生。請問）......呃。」

哈利日

2003年7月31日

哈利穿過後門，同時對斯內普咧嘴一笑，而對方，就坐在早餐桌旁瞪著他，一匙燕麥粥停在送往嘴邊的半路上。

「早，」哈利爽朗地說道，一邊矮下身體撫摸在腳踝邊打轉的貓咪。「哈囉，有想我嗎？」

「沒有，牠們沒有想你，而且，除了－－今天是你生日！」

「我知道。」

「那麼－－你在這裡做什麼？」

飛回了家

2002年7月31日

雲粒像細小冰刺打在哈利臉上。他不確定是眼鏡起霧了，或者讓所有景物變得如此朦朧的是先前喝的朗姆酒。他瞇起雙眼，眺向星辰，模模糊糊地想知道為什麼那些星星正飛速地衝向自己，之後才意識到那是M3高速公路[注]的路燈，他正往那裡撞去。他拉升掃帚，身不由主地連續轉了幾個讓胃一陣翻騰的圈，這才能扳正身體，重回航道。很幸運的，不管思維有多紊亂，通往目的地的路線仍牢牢鐫刻在腦海。他能感覺到那目的地就像顆煩人的磁石，正在把自己吸引過去，如同過去數年來的那樣。斯內普、斯內普、斯內普，他的思緒在腦袋裡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彷彿那是個鼓舞人心的口號。

[注] M3高速公路，長95公里，聯繫英格蘭的薩里郡（Surrey）與漢普夏郡（Hampshire）。

他曾太過迷失，無法去質疑，太過自滿，不肯適當地花點心思去找原因，但今晚哈利心裡的某樣東西碎裂了，他不知道如何去修復，要是那東西還能修復的話。

今天舉行了他的慶生會，高雅的宴會廳裡填滿了圓桌和他不認識的人。赫敏和羅恩已經抵達，但他幾乎沒機會說聲「哈囉」，不認識的人就一個接著一個過來硬要跟他講話，還緊抓他的手臂要跟他合影留念。最後他扭身掙脫某人的箝制，一顆燈泡在他匆忙走向門口時一再在眼底閃爍。在門口那裡，他得知韋斯萊夫婦請他們代為轉達他們的道別，並在桌上留了份禮物，跟別人的放在一起。哈利點點頭，回頭看向宴會廳，那所有閃閃爍爍的枝型吊燈、連續不斷的照相機閃光、言笑晏晏的臉孔海洋，這一切突然猛烈晃動，對不準焦點。

「先生，你還好嗎？」門廳侍者問道，一邊將戴著黑手套的手伸向哈利的手肘。哈利讓它抓住自己，然後低頭看那隻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突然間渾身塞滿了恐懼。他掙脫了，匆匆繞過轉角，進入他能找到的第一扇門。門裡有一架子的斗蓬和衣服和一張正對著一面骯髒鏡子的長桌。哈利雙手支在長桌上，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汗水汩汩流下他的臉，他看起來很蒼白。他的雙眼布滿血絲，手臂因自身的體重直打顫。他才剛在準備幻影移行回家，這時瓦迪姆衝了進來，開始努力把他拉回宴會廳裡的重重人海中。

樂土[注]

[注]原文是Havens，為人或動物和平共存的所在，也有庇護所之意。或許譯作「桃花源」感覺更合文意？

2001年7月31日

哈利看著托倫不滿的表情，努力要憶起為什麼他曾認為他相當美麗。他旁觀他一臉輕鄙地看著菜單，不禁嘆口氣，決定不去攪和了。哈利遠眺過陽台，視線落到底下已經擠滿度假人士的大游泳池，望見一個豐滿女人穿著玫瑰印花泳衣，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階，當冰涼池水裹上她時，她的嘆息大聲得幾乎連他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聽見。

「波特先生？」哈利環顧四周，令他驚訝的是，竟看見了一列飯店員工帶著一捆捆的禮物和花束，還有一束束氣球。他還以為在世界彼端的一個應該很隱密的地方度假會終止這一切。不過托倫立刻看似較開心了，於是哈利指示把東西全都送到他們的套房。

用過早餐後，他坐在床上，拆閱那疊信件和賀卡，這時托倫撕掉了每份禮物的包裝紙，宣布禮物是什麼。

「內褲......更多的內褲。唉呀，絲質內褲。」

街上偶遇

2000年7月31日

樂聲驟揚，彷彿已達顛峰，擁擠舞池裡的每個人都在歡呼。

「什麼？」哈利朝摟著他脖子的巫師的耳朵吼道。法比厄斯沒有回答，只是板著臉，比劃了個哈利看不懂的手勢，然後將汗津津的前額壓在哈利的肩窩，一邊移動臀部好將他們的身體隨著音樂擺動。哈利感覺他的心臟彷彿搭配著音樂的節奏跳動，一陣穩定的砰、砰聲響迅速穿過他的身體和地面，讓他感覺跟宇宙連結在一起。 他考慮設法對法比厄斯說說他的感受，但知道他沒有辦法蓋過那越來越響的音樂，咆哮出任何有意義的話語。於是他用雙臂環抱對方，他們潮濕的Ｔ恤衫黏在兩個人裸露出來的肌膚上。

他喝了一大口色澤鮮豔的調酒。那酒有某個好笑的名字，藍色天堂之類的，哈利真的不喜歡喝，不過那是最貴的雞尾酒，而且法比厄斯堅持要點。「給大家來杯藍色天堂！」哈利在人們圍著他時揮手做了個手勢，朝漂亮的酒吧女侍大聲吼道，但那群歡呼著輕拍他的背道謝的人，他其實不太認識。他在她努力報出價錢時看著她塗著紅色唇膏的嘴，然後從錢袋裡倒出一把金加隆。

「不用找了，」他對她說道，一把揮開她試圖塞進他手裡的零錢，而她一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刻對他燦然而笑。

「我想跳舞，」法比厄斯於是吼道，好似哈利的所有人一般勾住他肩膀，領他離開。

同居共處

1999年7月31日

越過報紙頂端，西弗勒斯．斯內普看見廚房的門打開了，一個胖乎乎的老太太從隱身斗蓬底下顯現了出來，一把掃帚緊緊握在她的手中，一片汗水滿布她的額頭。正在擺脫斗蓬糾纏的頭髮弄成了緻密的卷髮，還用中湖藍色的染劑染了色。她穿著一套古怪的衣服：罩著魁地奇護胸的碎花裙，紮進運動鞋裡的黃褐色緊身褲，以及正在滑下她鼻子的角質框大眼鏡。

「鞋子，波特，」西弗勒斯說道，頭抬也不抬。

老太太低聲嘟嚷著，用腳趾勾下了運動鞋。

西弗勒斯抿口茶，繼續讀他的報，老太太則幫自己弄了份吐司，然後一屁股坐在對面的位子上。等到斯內普喝完茶，哈利．波特已經坐在先前那位女士坐著的地方，大號的碎花寬鬆長襯衫敞著領口，角質框眼鏡摺起來擺在桌上，戴在鼻子上的換成了圓框眼鏡。西弗勒斯沒去看波特往柑橘醬伸手時所露出的圓潤肩線，也沒去看他把裙子往上拉、扭身脫掉緊身褲時所秀出的勻稱小腿肚。

「你的客人幾時抵達？」西弗勒斯以罕有的禮貌語氣問道；他一直用這副口吻來應付特殊場合，像是波特的生日。他摺起報紙，一揮魔杖，清走他的早餐用具。

第一部

前往蜘蛛尾巷

1998年7月31日

哈利望向房間對面，看見斯內普站在韋斯萊家陽光燦燦的廚房裡，置身淺棕木料與溫馨的印花棉布間，就像一根黑色長刺般顯得格格不入時，不禁納悶起他來這裡究竟是了為什麼。韋斯萊夫婦正湊在被廚房水槽及疊了過多碗盤的滴水板塞得滿滿的角落裡，低聲對斯內普說話，但斯內普一直將視線低垂，不耐煩地掃視著磁磚地板。他的皮膚灰白如蠟，他的雙手緊握流理台面，力道大得指關節都泛白了，好似讓自己筆挺站著就已耗盡全身力氣。

「這份是泰迪給的，」赫敏對哈利說道，令他把視線扯回團團圍坐在周遭的人身上。赫敏小心翼翼地將裹得好好、正在打盹兒的嬰兒放進他懷裡，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物就顫巍巍地擺在嬰兒的小肚子上，使得哈利不得不屏氣凝神用條手臂穩住泰迪，設法用另條手臂拆禮物。赫敏笑著伸手幫忙壓住包裹，好讓哈利可以扯開緞帶。

篇名：Yet Here You Stand / 但你就站在這裡

作者：Sarkysue

來源：http://archiveofourown.org/works/449382?view_adult=true

簡介：

我們可能看到真正的自己？有時候需要透過別人的雙眼來觀看，即便真相可能因此改變。1998年，為了哈利的安全，哈利與斯內普被迫住在一起，自那時起，十年來我們持續在哈利生日當天拜訪他們。我想令哈利與西弗勒斯絕望悲傷，給他們一個機會學習如何生活在一起。我希望我的表現令他們滿意。